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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万里无云——这是我的第五百八十五篇日记。
随骆师傅下山以后,我入门的第一件功课就是学写字,记日记。因为骆师傅教育我说:“成大事的人一般都有良好的习惯,比如古时候的游侠就有很好的写日记的习惯。因为游侠普遍短命,而短命的人容易感性。感性一多,就有创作的冲动,于是就控制不住笔头。”
骆师傅还说,由于纸是稀缺品,所以游侠们写日记一般都靠刻:吃饭的时候刻桌子,开工的时候刻树干。日记的格式普遍是以“某年某月某日,天气如何”开头,最后以“端了几个点,赚了几两银”结束,风格上类似于某一种游记。于是发展到后来,大家写日记的格式就演变成了:某某到此一游。
后来大家发现,那些在日记里加上自己名字的人,除了少数武功比较过硬的以外,大部分都被追踪他们的仇家给杀了,于是纷纷效仿别人的字迹,在自己的日记后面暑上别人的名字,以方便同行的仇家复仇。
正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样一来,游侠的从业人数开始骤减,从鼎盛时期的供过于求逐渐变成了供不应求,市场地位大大提高。
可是没过多久问题又来了:那些仇家在验尸的时候经常发现被他们砍死的和他们要砍的不是同一个人,甚至有时候明明要砍的是一个和尚,等砍完了才发现怎么躺地上喷血的那人还有头发?
研究来,研究去,最后终于发现问题就出在“某年某月,某某到此一游”这句话上。因为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既表明了主体,又指明了时间和地点,非常适合跟踪行凶,于是被不法分子拿来设局,将甲的名字安在乙的行踪上,结果造成乙意外死亡。
于是专家们纷纷拍案惊呼:他娘的!地点对了,名字不对,虚假信息害死人啊!
等大家明白过来,游侠一业已走完了辉煌曲线,透支了大部分信誉,于是从业人员纷纷转行,有的开起镖局卖起了保险,有的进了衙门当上了官差,剩下的人破罐子破摔,干脆改名叫“杀手”,继续砍人。
骆师傅跟我讲完这个故事,把脚从热水盆里抽出来,问:“听了这个故事,你可有什么心得体会没有?”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想法。
骆师傅长叹一声,道:“假如你三师兄在世,他一定会说,如果不做一个正直的人,就连三流的杀手都当不好。”
我那时候年纪尚小,还分辨不出游侠和杀手究竟有何不同,但是接下来遇见的一个人,却让我开始明白了有文化的杀手和没文化的杀手,那真是大大的不同。
这个人姓“杨”,但是名字里无“过”,平时也不好养雕。
杨大哥是我下山以后遇见的第一个男人,准确来说,是我印象中第一个象是男人的男人。
对于从小就和爷爷和小黑相依为命的我来说,性别意识和种族意识都是极其淡泊的,这一点从我和小黑同床共枕了近七年,却始终没想过为何小黑尿尿的时候要翘腿,而我却不用就可以看出来。我甚至都没意识到原来小黑是一条公狗,因为在遇见小黑以前我压根就没有意识过这世上原来还有母狗。
正是杨大哥的出现让我学会了一分为二的看问题。
那是五月初九的午后,天上白云一朵朵。
那天我和骆师傅正坐在“云来饭馆”二楼的靠窗位吃早饭,这个时候,我听见楼梯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嘎吱声,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上来。
午后饭馆里的人不多,除了我和骆师傅是来吃早饭的以外,剩下的零星几个,有的伏在桌上呼呼大睡,有的百无聊赖地喝着苦茶。我随意朝那二人瞥了过去,看见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很随意的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将手中的配刀随手一放,招呼小二道:“上酒!”
然后他开始自斟自饮,身上的蓝袍与窗外的天空混成了一色,举手投足都透着宁静。
然后我听见了一声冷哼,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魁梧大汉,身穿一件玄青色的外套,头戴竹篾编制的斗笠,一把落腮大胡遮住了大部分面貌,块头比蓝衣男子壮了半圈还不止。他低头朝蓝衣男子看了一眼,随即坐在他的对面,中间隔了一张空桌。
蓝衣男子一口干尽碗中的酒水,又自斟了一碗,隔空向那大汉道:“自斟自饮太过于无聊,兄台可愿与我对饮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