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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拈髯微笑道:“东楼,你还没发现么?鸿儿自去年初坠马之后,脑子真真是开窍了,大事小事,往往颇有章法。且不说去岁里寿宴识破刺客埋伏,安定门杀人案擒拿郑国器。单说本次下江南,那道奏折上的好啊!天家内库空虚,如今边军要钱,打完了仗要犒赏,到了年末又要赏赐勋贵,这些钱从哪来?虽然目前的开海只是一张画饼,但好歹也是个念想,有了这个念想,天家就会高看咱家一眼。他既然在大事上能有如此见识,那么一些小地方就算略微出格,又有什么关系?那钦差的事,天家自然不会答应他,只会当做小孩子胡闹,一笑罢了。这又算的了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样生气?”
严世蕃道:“可是为了个女人,就要去当钦差下山东,这个未免也太儿戏了,莫要惹恼了天家。”
严嵩哈哈笑道:“最近天气炎热,东楼你的脑子却也不好使了。若是鸿儿身上没有一点毛病,天家敢用他?贪财、好色这样的人,在天家眼里就好过恋权、贪势的主。我就让他说为了个女人讨旨,天家才肯重用他。东楼你啊,见事明白,机敏无双,剖析皇上的批语,也比为父入木三分。可是,在今儿鸿儿这件事上,若论起揣摩上意,还是输为父一筹啊。至于那个女人,算的了什么?咱严家还怕多口人吃饭?等回头户部的银子拨下来时,我给应时那写封书信,把这个女子送到京师来。也便是了。这小子别说,还真像你一般的风流啊。”说着呵呵大笑。
严世蕃也陪着笑道:“父亲谬赞了。说到熟知上意。慢说孩儿,放眼满朝上下文武百官。又有谁能像父亲您这般?比不得,比不得啊。”这话一出,又引的严嵩一阵发笑。
看着老爹这副笑容,严世蕃心里也长出了一口气。要逗乐自己这个爹,太难了。最近朝堂上,严府虽然依旧是户大人多,一手遮天。可是徐阶一党,在依旧保持表面恭顺的情况下,却似乎隐匿着一些动静。这些举动。让严嵩和严世藩都略有不安。
尤其是前些日,天子把五色芝分别赐给严嵩和徐阶,让他们共同为天子炼丹。严嵩顿感自己圣眷不再。过去,这五色芝可是只给自己,没有徐阶的份啊。如今自己年事以高,精力大不如前,徐阶比自己年轻,莫非在天子眼里,徐阶已经能与自己分庭抗礼。下面恐怕就该是取而代之了。
自那日之后,严嵩日渐消瘦,心情始终郁郁寡欢。可是徐阶当着严嵩的面,依然是面带笑容。恭顺宁和,也找不到开掐的理由。严世蕃心中着急,毕竟老爹可是七十多往八十上去的人了。要真被这么憋屈死,严家可就真要不好办。饶是他身为当世智谋无双之士。想要逗老爹一乐,也变的千难万难。只好今天故意装傻卖个破绽。能让老爹高兴高兴,也就值了。
次日清晨,严鸿吃了早饭。本想着今天祖父安排的几位幕僚会前来谈开海的事。不料先有严洛来报:“大少爷,我前番说那一个姓云的,一个姓叶的,已经进了府门等候。”
严鸿正在关注着叶正飞送信的下文,忙吩咐带进来,自己到前面小客厅等待。不多时,只见云初起、叶正飞二人迈步走入,施礼参拜。两人身着粗布衣衫,比起当日在船上暗杀时,更要凋敝破旧了些,而且脸上都是蓬头垢面。严鸿心想,二位老大,我给你们的银子不少啊,怎么弄得和叫花子一样了?
而且仔细看来,叶正飞脸色不太好看,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白布,似是有伤在身。严鸿心头不禁一跳。但心想若真有急事,他们自然会说。于是赶紧请坐,上茶。一会儿,茶水点心端上来,叶正飞也不顾烫,直接往嘴里一饮而尽,又抓起点心往嘴里塞。云初起看不过去,捅了捅他:“正飞,你好歹曾在国子监,别忘了规矩。”
严鸿笑道:“不碍事,我这里不必讲那许多规矩。二位大哥,莫非是短了盘缠?我叫你们来北京便寻严府,却如何弄得这般狼狈?”
云初起拱手道:“承严公子……哦,贤弟照顾,但我两人和严家余人并无交情,岂能贸然打搅?贤弟送的银子,全都留给书院了,那边置地盖房,也基本办妥,我二人因此来贤弟这里效劳。这些日贤弟不曾回来,我二人身上盘缠虽然还有,能省则省,因此睡的是南门外的桥洞。衣衫不免脏了些,惭愧惭愧。”
严鸿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您二位是我严府长孙的幕僚,我叫你们一声大哥,没让你们去丐帮当二袋弟子!他转向叶正飞道:“叶兄,山东那封信,不知送的如何了?”
叶正飞摇头道:“有负贤弟所托,实在是无脸见人。这信没送到人手上,反而带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