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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鸿见陆炳反应这么大,也知这是老丈人看姑爷,越看越别扭。他一笑道:“世伯息怒,小可孟浪了。只是我想,兰贞妹妹是您的掌上明珠,把这么一个宝贝给了我,我总要有所表示。便寻思着,为您讨一个侯爷爵位,也算是我们做小辈的,尽一点心意。”
陆炳一听封侯二字,心中也不由一动。他两个儿子没什么本事,要靠他们守家业是万万守不住的。陆炳自己如今是三公加三孤于一身,大明朝开国以来,他算是头一份,唯一一个得此封赏之人。可是这些是不能世袭的,他死后,他儿子继承不了这些,如果能讨个勋贵爵位,那至少能保那两个小混帐子孙万代,衣食无忧。他的想法也无非是个伯爵,可严鸿居然开口就是侯爵,这已经是大明如今最高的封赏。
若是严嵩保本,靠严党的势力,或许能成?陆炳脑海里迅速转动,可又一盘算,严鸿娶了贞儿,便算是与徐家结了梁子。自己难道就能置身事外,稳如泰山?肯定也是要被徐家惦记上,到时候自己这个爵位,徐家肯定要破坏。不管怎么说,严鸿这混帐东西有这份孝心,他心里倒也舒畅。点头道:“你有这份心意,老夫甚是欣慰,不过这事,说说就算了。万岁那不必提起。王阳明也只是个新建伯,老夫何德何能,安敢奢望封侯?”
用过晚饭,这老少二人出门上马车,直奔知味轩而去。算来这也是第三次面圣,严鸿如今倒是不像头两次那么紧张。即使是见神仙,见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皇帝也如此。
等到见了嘉靖,施礼已毕,严鸿发现,这次与以往不同的就是,除了水果点心,又多燃了一炉龙涎香。香气弥漫,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嘉靖也注意到严鸿的表情,道:“纯臣,你搞的这龙涎香料不错,老夫以往也只舍得在万寿香饼时用他,平日不舍得动用。如今澳门开埠,这香料便不像以往那么稀罕,老夫用起来也就大手大脚了。”
严鸿忙道:“老爷子富有四海,便是那天下最稀罕的物事,也该紧着您使用。这小小的龙涎香,原本算不得什么,等到日后这开埠的事搞起来,更加珍贵的物事也有。”
嘉靖道:“富有四海?哈哈,这话说来骗人还成,老夫自己可是不信的。若说富有四海,那扬州的盐商,怕是比老夫都要富裕些。一问起来,那些下面的人,便说盐商千里转运,历尽颠簸,仿佛他们是天下第一等的苦人。可看了你的本章,老夫才知道,错的如何离谱。单扬州一地,年可得银九百万两,便敌的上朝廷两年的收入,一年我大明流失盐税千万,这些户部的官儿,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还有那商税,朝廷有多少年,没能征上来商税了,倒是你到地方之后,大刀阔斧,就把商税征了起来,有你这样的臣子,老夫才能算是富有四海。”
黄锦一旁暗自皱眉:盐税这事上,他跟皇帝看法不太一样。他手下养有许多幕僚,多是绍兴的文人,就在严鸿向徽商严肃征税后不久,就有人对黄锦道:这样搞法,盐商要么无利可图,而最终拒绝经销;要么就会把盐税,通过涨价的方式加到老百姓头上。如此一来,最后倒霉的还是普通大众。据说南方淮盐行盐区,每斤盐已经涨了近两成的价钱,百姓食不知味。天子不应与黎民争利,天子爱珠玉,民亦慕温饱;陛下爱子孙,民亦恋妻孥,奈何陛下欲崇聚财贿,而不使小民享升斗之需,欲绵祚万年,而不使小民适朝夕之乐。
按这些文人所说,仿佛嘉靖这正常的赋税征收,也成了敲骨吸髓,让老百姓陷入生活无以为继的地狱一样。这也不奇怪,到了崇祯时期,浙江一年茶税十二两的事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朝廷正税,都千方百计的规避,对于偷税漏税,一向视为官商特权,因此这一严肃征税,自然就让他们觉得面对末日。
鄢懋卿难得干回好事,把盐税从六十万加征到一百万,立刻被骂成酷吏,严鸿这回小范围有限度的商业税征收,以及对徽商严肃课税的事,算吃动了他们的命脉,这些人如何不恼?
黄锦虽然忠心为国,但其见识并不特别高明,也不知如今除徽商外,尚有西商。如果徽商加价罢支,都等于把市场拱手送上。所谓淮盐行盐区涨价,本就是徽商搞出来的一种变相示威,而且不会维持太长时间。他相信这些饱读圣贤文章的文人幕友,认为严鸿扬州加税,就是在荼毒黎民,贿赂天子,以邀宠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