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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鸿待到下午,锦衣卫衙门下班,便径直回到严府,向严嵩、严世藩汇报了陆炳将要带自己见天子的情况。严嵩点头道:“此次你去宣大,虽说是杨博保举的钦差,但天家也有叫陆炳叮嘱,那么总该给天家一个交代。大明军队和鞑子之间的战事,你只管按奏章写的说便是。这都是天家见过的了。杨顺在宣大做的一些不法之事,你轻描淡写讲一讲,不需要刻意隐瞒,却也不必故意渲染。记住一点,杨顺既然已经在宣大战死,好歹是文人督军,为国尽忠,那么这就是一俊遮百丑,天家那边也好交代。倒是天家要你查的皇亲宗室过的日子,你别光说穷富,也把你想的点子列几条出来。不然,说出了徒增添加烦恼,那便是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做文章。”
严鸿道:“爷爷说的是。说起宗室的状况,孩儿大致想了这么几点,还请爷爷指教。”便把他的思路讲了一遍。严嵩道:“这个思路便好。鸿儿,你若有此才思,明晚天家的接见,那是不需要担忧的了。只需要记住,你提的这些点子,未必要件件都真能派上用处,也未必要条条都符合实际,能够执行。只要大致能够靠谱,重要的是让天家觉得你是和他一条心,这便是最好的应答。”严鸿道:“多谢爷爷教诲。” 到第二天下午,严鸿按约定到锦衣卫衙门。这一回,陆炳却已经不在车上。只有那车夫招呼着严佥事上车。随后。严鸿就再次被那辆熟门熟路的马车,接到了陆炳开的知味轩。
于是,当朝首辅严嵩的长孙严鸿。第四次出现在嘉靖皇帝面前。让严鸿稍有点眼前一亮的是,这一次召见,嘉靖皇帝脸上好像稍微胖了一点。而桌上摆的点心、水果,也比前几次稍微丰富了些。严鸿不禁想起第一次召见时,嘉靖皇帝给他发的牢骚:你朱老伯穷的很。摆不起那些虚头巴脑的谱,也没什么好吃的。看来,嘉靖皇帝这次腰包里比以前鼓了不少,待客也能大方些了。想到此,严鸿不禁暗自有些得意。 这番阿谀奉承,差点把一边的老太监黄锦给恶心的呕吐出来。嘉靖皇帝听在耳朵里,却分外动听,呵呵笑道:“好你个花言巧语的小子,老夫气色好,一半是靠你的孝敬。来,说说看,这次又给老夫带来多少银子了?”
严鸿脸色一变,慌忙又磕头道:“回老神仙的话,小子无能,这次去宣大,没给老神仙带回来银子。不过有些皮毛、瓷器和金银器皿,算是一点心意。也已经交给皇城的公公了。此外地方上送的红包,倒还有几万两银票。这些也不是什么来路正的,老神仙若是要,小子回头就孝敬来。”…
嘉靖皇帝居然走上前来,拍了拍严鸿脑袋道:“罢了罢了,那些银票是你辛苦一趟该得的,老神仙我再穷,也不至于从你这后生小子的牙缝里抠银子啊。说起来,你第一次见我,给献了一份开海的计划,第二次见我,献了白莲教匪的数百万两银子给内库;第三次见我,又有汪直献的一百多万两保命银钱。这次派你去宣大,那边本是边庭之地,长期只有苦哈哈的军人和鞑子拼命,也没指望你能再挖出个白莲宝藏或者成吉思汗的墓葬品来。看来,你也真是没多少捞钱的地方,所以就说几句漂亮话来搪塞我老人家啊。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宣大打这么个胜仗,老夫我倒要掏一笔银子出来犒军,这事儿也太不像话了吧。”
严鸿在嘉靖皇帝白而瘦的手掌拍击下,感觉一下一下如遭雷击,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待要油嘴滑舌两句,却没这个胆。嘉靖皇帝看他这副窘相,又是一阵大笑,回到位子上坐下:“陆老弟坐下,小子你也坐下吧。老夫和你开玩笑的。靠你前几回出去干的好事,现在老夫这内库银两倒还充足,一时半会穷不下来。只是这次你去宣大,怎么把个宣大总督的脑袋都弄搬家了?我听说他还是你爷爷严嵩的养子,你这侄儿怎么当的,踩着叔叔的尸体想升官吗?”
严鸿忙道:“老神仙,小子我素来文不成武不就,也是个不能打仗的。只是凭着对天家的一番忠心,想着犒劳前线官兵,去了马莲堡。谁知道这消息却被白莲教徒送给了鞑子,因此鞑子调集数万铁骑,将马莲堡团团围困。若不是内有马芳、俞大猷拼力杀敌,外有我叔父杨顺带着宣大各路官兵奋力解围,只怕老神仙赐给小子的福气,小子也没分享了。只可惜,我叔父杨顺为了救我,却在乱军中被鞑子射了毒箭,抬回来没半天就……哎,叔父虽然是被鞑子所杀害,这确实也是小子无能,才连累叔父为了救我,阵前殉国。还请老神仙责罚。”
嘉靖皇帝还未发话,一边黄锦先不阴不阳来了句:“哟,这样看来,那杨顺对严阁老真是忠心耿耿。他为了救严府长孙,居然把自家的命都豁出去了。这哪里是什么叔侄之亲啊,严公子,你怎么说?”
黄锦这话颇为歹毒。严鸿说杨顺为了救他而战死,本是敷衍的官话,说这个给杨顺戴一顶高帽子,顺带着也把实际上是他逼着杨顺送死的事情给含糊过去。结果就这一句,却被黄锦抓住。封建时代,最讲人伦大小,尊卑秩序。单说战场上,若是晚辈奋力救护长辈,可以说是孝顺。长辈奋力救晚辈呢,可以说是舔犊之情。可是杨顺作为严嵩的养子,为了救比自己低一辈的严府长孙严鸿,居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种事情,要往阴险地方猜测,甚至完全可以说,这是严嵩控制他的党羽,形成了类似君臣之间的一种关系。这样一来,就把严嵩这个政治集团,给上升到了与皇权对抗的一种层次,对封建时代的皇帝而言,可谓是大忌中的大忌。自古之所以文武勾结容易被猜忌,就是担心文武一体,打破皇帝对权力的垄断分割。如今要是宣大总督居然对当朝首辅如同臣子对君主一般舍生尽忠,那严嵩莫非是要造反么?
陆炳听黄锦这么说,脸色微微一变,待要插话,严鸿先正色道:“黄老先生错了。杨叔父之所以血战殉身,不是为了救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儿,而是为了救天家派的钦差。想我严鸿不过是二十一岁的纨绔,官职虽是四品佥事加从五品少卿,又如何入得了宣大总督的法眼?若是单以叔侄之情谊,杨军门他只需要要遣一偏将救援即可。便是冲我爷爷和爹爹的面上,他务必要救下我这个不成器的侄儿,那也自当运筹帷幄,求稳而进。杨叔父之所以亲率标营在前奋战,那是为了天家赐给的王命旗牌,为了大明天子所派钦差的威仪!老神仙也知道,我大明边军虽然凶悍,但比起鞑子来说,终究欠缺一股杀气。一万对一万,多半野战是难以取胜,这也无须讳言。杨军门之所以冲锋在前,就是要用他自己这一股热血,激励边军士气,好于鞑子亡命死拼。同样,那马芳为何亲率二千骑兵,与五千鞑子骑兵血战竟日?那俞大猷为何率二千车营,出城和数千鞑虏骑兵野战?那麻禄为何身负重伤,还强行躺在车上,指挥所部赶往马莲堡救援?这都是因为圣天子在位,众家文武怀有报恩敢死之心,所以才舍生忘死,奋力与鞑子厮杀。我杨叔父不幸中毒箭,固然是国家损失,然而在他自己,想必为了天家而血染沙场,也自觉无愧朝廷大员之节烈!只是这却成了小子的罪过,回去后爷爷已经把我痛骂了一顿,所以老神仙便要对我严加责罚,我也是甘之如饴。”
嘉靖皇帝被严鸿这一番拐弯马匹,拍得捻须带笑,合不拢嘴:“好好,宣大将士无愧国朝精兵,这般勇猛,那杨顺倒也不愧为大明朝的总督,没有给老夫丢脸。不过小子,老夫怎么听说,那杨顺在宣大任上,手脚有些不干净啊?这事儿,你查了没有?”
严鸿点头道:“老神仙明见万里,我那杨顺叔父,若说他是个两袖清风的贤臣,那是欺君罔上,一派胡言。实不相瞒,就小子所知,我家杨叔父在边庭这数年,前后贪墨银子不下十数万。有时军中犒赏被他截下,有时连军饷军粮都被他来个火耗、淋尖踢斛。他还包庇私商,从中抽取油水。若是单以律法论,实应当罢官下狱。”他这里轻轻一句,已经把杨顺贪污置办的财产数额,下降了好几倍。嘴里说得声色俱厉,其实暗中已经在放水了。
嘉靖皇帝脸上笼上一层严霜:“既然是这样一个人,你家严嵩又如何把他收为义子,还委以宣大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