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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鸿娶徐小姐的婚事结束之后,四月里又办了严鹄迎娶定国公家小姐的大喜事。这回的婚事,男方是当朝阁老首辅,女方是一等一的勋贵豪门,自然也是豪华无方。只是比起严鸿的婚事,毕竟有了差距。别说比嘉靖三十七年严鸿娶陆兰贞为正妻那一场了,就算是比之前严鸿纳孙月蓉为妾的那场,以及一个月前严鸿纳徐婷为妾的那场,都是颇有不如。这一来,严家二少爷娶正妻,排场不如严家大少爷续弦和纳妾的三场的事情,也就在北京城街头巷尾传扬着。二少爷严鹄当面自然不会有人这样啪啪的扇耳光,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是满城流言,早晚还是传到了严鹄耳朵里,引得二少爷又在房里多摔坏了几件瓷器。便是嫁过来的定国公小姐,也因此面带了郁郁之神。
严鸿可顾不上他便宜兄弟这种情绪。完成了迎娶徐小姐之后,他立刻又投入迎娶张青砚和宝蟾的准备中。这二位按理说架势,自然没法与徐小姐相比。却好在有一条,宝蟾是欧阳老太夫人房中的,素来得老夫人喜爱,如今要正式给自己的爱孙了,那排场能不大一点?而张青砚容貌出众,更兼跟随严鸿在济南、宣大都打过仗的,严鸿在爷爷奶奶面前也把张青砚夸得天花乱坠,说她如何武艺过人,乱军之中救了自己好几次性命。有这一层功劳在,严嵩和欧阳太夫人也觉得,自家这个孙儿是要做大事的,几次出入险境,有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妾在身边,倒也便利。因此上,严府对娶这两个妾的婚事,也同意部分按照正妻的流程来了。反正鸿儿这小畜生荒唐惯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随他高兴吧。婚期则定在五月初八。
单说住在外间别院的张青砚,眼看将要进严门,心中颇为欢喜。她自嘉靖三十五年遇见严鸿,次年在慈溪与严鸿亲密接触。心念已动。后来看严鸿不但面目俊美,而且在男女尊卑之事上,颇为体贴,既不似那一般没骨头的浪子奴颜婢膝花言巧语,却也不似道学先生那般高高在上,更兼在朝廷履历功劳,又会捞钱,那一颗芳心早已拴在严鸿身上,只盼得嫁入严门,享受相府荣华富贵。更得这位英俊相公的贴心关照。两年的追寻,今朝便要如愿以偿,不由她不喜上眉梢。
只是张青砚也知道,自己嫁入严门之后,这万里长征还只算走完了第一步。严鸿如今已非当初下山东时那一味纯情的郎君。采花沾柳,不在少数。单说这内宅里,孙月蓉是他豁出命来抢回来的爱妾,陆兰贞是陆炳大都督的爱女,宝蟾与严鸿相处时间最久,更有欧阳老夫人撑腰,而坠儿虽然较弱。却也是伺候了严鸿数年。这后宅里可谓强手如林,哪个也不是容易对付的。甚至就算花月仙、耿金铃两个莫名其妙就混进来的贱人,虽则出身卑下,但既然能稀里糊涂被严鸿收进来,那么除了这张脸,必有过人之处。不可小看。更别提,外面还有个容貌更在己上的师姐夏紫苏,严鸿当初对她迷得神魂颠倒,说不定还怀上了严府第四代中,若是被她强势插入。张青砚的地位就更难免动摇。这般看来,要想在后宅里夺取一番江山,尚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对了,夏师姐的事儿姑且不说,却不知师傅知道自己要嫁给严府为妾,是个什么态度……
念及此,张青砚又不禁娥眉微蹙,心中盘算起来。忽听得别院的丫鬟在门外禀告:“小姐,外面有几位师太……想要见您。”张青砚虽然已与严鸿有过多次肌肤之亲,毕竟尚未过门。从程序上未婚来说,要是叫“太太”“奶奶”难免打脸,因此丫鬟还是以“小姐”称呼。
张青砚听得“几位师太”,心中一跳,忙道:“赶紧在客厅里待茶,我马上出来。”
待到出得客厅,张青砚脸色一变。坐在第一张椅子上的老尼姑,不是水月庵掌门,自家恩师净慈师太,又是哪个?净慈师太下手,还有两个中年尼姑,一个青年尼姑,那都是张青砚的师姐和师妹。
净慈师太虽然素来慈眉善目,待外人宽和,然而对弟子所行不足之处,却也督导得非常严厉。张青砚心中略有紧张,要紧跪下行礼:“徒儿青砚,见过师傅。”
净慈师太微微点一点头,却不叫她起来:“青砚,收到你的书信,说你要嫁与那当朝首辅之孙严鸿,可有此事?”
张青砚心道,您老人家这不废话么,我信中写的明明白白,偏要来多问这么一道。但她在师傅面前,自然不敢如此放肆,当即低首答道:“正是。徒儿先前曾有誓言,谁能报得我张家之仇,便以身相许。后来是严小相公设计将那赵文华断送,徒儿只得委身于他。所幸这严小相公扫荡白莲,抵御倭寇,也是个为国朝出力的福将,徒儿此举,倒也不违侠义道。只是事急未及禀告师尊,还望师傅恕罪。”
净慈师太冷冷点一点头:“若这般说,倒也听得。只是青砚,你那个谁给张家报仇,就以身相许的誓言,为师昔日似乎未曾听说,你几时发的?”
张青砚心头一紧,忙道:“这是我与师姐师成下山之后,闯荡江湖,因思那赵文华奸贼贪赃枉法,更兼祸害忠良,故而有此一言。和那严小相公相识后,我也知他是个能员,故曾当面对他讲过。此后,自不能违背诺言。”
净慈师太叹息一声,还是不叫张青砚起身,却道:“然而我听说那严鸿早已有妻,且前期已丧,后妻方娶,是也不是?你莫非是嫁与人做妾?”
张青砚心中暗自不悦,江湖女儿嫁入官宦乃至普通地主士绅家中为妾的不要太多,您老人家在这里要什么面子?她口中却道:“是。是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