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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束闪过之后,汽车马达声越来越清晰。【文字首发书】
“连长,可能是敌人汽车,”吴江龙问,“我们怎么办?”
“等敌人近了,再说。”史柱国回头望着后面汽车闪过来的光束。
距离太远,还不能确定有几辆汽车,也不知道汽车上拉的是人还是物,因此,还是时机再说。
汽车越来越近,锃亮的光线打在六个人后背,在地面上拉出几道长长暗影。
六个人谁都没有回头,稍稍拉开距离,两人一组地缓慢前行。
汽车越来越近。
史柱国回转身,向后面了一眼。只一眼,他便断定开过来的一共有三辆汽车。因为当这三组光束打过来后,后面再也没有亮的光圈。
随着汽车临近,六个人心里是嘭嘭直跳。不用,就能猜出这些车辆非是越军不可。对于史柱国、李森、吴江龙好说,他们三人毕竟跟越南人在战场上交过手,打过无数次仗。而董燕和张忠、李维兵却有些心慌。张忠、李维兵还没跟越军正面对峙过,心慌自然还可以理解。最紧张的当属董燕。董燕一到这些越军,便想起了他被俘的那些日子。想一想越南人的野蛮无耻,她便恨的牙根都痒痒。可那时是在国内。现在,又处于与越南军人近在咫尺时,她剩下的只有心慌和惊恐。
吴江龙紧靠在董燕身边,董燕的呼呼喘气声,让吴江龙意识到了董燕此刻的不妙心情。
吴江龙不敢说话,只是伸过手,握住董燕的手,用力攥住。那意思是告诉她,别怕,有我呢!
吴江龙这一握,总算让董燕不安分的心脏平静下来。她什么人都可以不信,但对吴江龙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相信。当初那个年月,在极端困苦的情况下,是吴江龙救了他的命,也是吴江龙把她带回了国内。今天,眼前还不止吴江龙一人,两个有经验的老连长都在身边,她还能怕什么。
董燕恐惧的心开始释然,步子也逐渐稳重起来。
一阵刺眼的大灯闪过之后,行进在最前面的一辆汽车停住。
一名越军军官从玻璃窗内伸出头,叽哩哇啦地问,“你们要去哪?”
张忠上前回答,“我们去高平。”这也是事先小分队商量好的说法。
“上车吧!”这名越军军官爽快地说。
张忠了一眼史柱国,见他没表示,于是说,“不用了,我们走着吧!”
“我们也是去高平,顺便搭你们一路。”那名越军军官说。
张忠走近史柱国,假意大声说了几句越语,问史柱国。他知道史柱国听不懂越语,大声的目的,还是给那名军官听的。在尾音还没完全停下后,悄声对史柱国说,“队长,上吗?”
史柱国动了动嘴唇,好像是用唇语说话,“如果人少,就坐。”
张忠请示完史柱国后,又转向那名军官,“谢谢长官。”说完,张忠拐向后车箱。
这是一辆解放牌军用卡车,如果不是涂的黄色和那些越南文字,猛一的话,这不就是我们的车吗!
当然是我们的车了,解放卡车那是中国的专利。越南军队有这样的车,也是早些年我们白白送给他们的。
卡车罩着蓬布,里面装的是什么却没法得清。
那名越军军官从驾驶室内跳下来,走到后车箱,一扬手,撩开帘子,说,“上去坐吧!不过,注意别碰这些东西。”
帘子一撩开,见车箱尾部还坐着两个押车的士兵。
张忠对众人说,“上吧!”
董燕走过来时,那名军官见董燕是女的,便礼让着说,“请这位姑娘上前边坐吧!”
吴江龙没理会,擦着这名军官身前,迎过去,一拉董燕的手,把她抄上了车。
张忠怕那名军官不快,忙着上前解释说,“算了,算了,这姑娘怕生,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吧!”
这名军官借着后车打过来的光线,又朝董燕后影扫了一眼。然后啥也没说地返回到驾驶室。
汽车开走了,继续朝着高平方向行驶。
漆黑的车箱内,没人说话,大家都闷着头随着汽车摇晃,身体也来回摆着。时间一长,困意渐渐袭上眼睛,偶尔也能听到有人发出了鼾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车箱内很快传染起来。不想睡的人,也在这种燥音的不断侵蚀下,眼皮发沉,头脑浑浊,似睡非睡地失去了精神。
史柱国他们自从进入河内后,还没好好地像模像样地睡过一个整觉。虽然住在韩元那里,有吃的有睡的,但一个躺在狼窝里有人,无论如何他是不会睡踏实的。一半醒着,一半闭着,这样的大脑,永远也不会得到彻底的休息。
现在虽然也是坐在敌人的车上,但面对着无边的旷野,心里反而变得踏实起来。
车上只有两个越南兵,箱子里面全是没有知觉的物资。面对三比一的比例。史柱国反而觉得心里变的踏实起来。他的这种踏实,很可能是因为汽车一直在向北走,也可能是离家越来越近的原故。
高平,这个地名对于他来讲太熟悉不过了。他和李森、吴江龙,在某年某月,曾亲自踏上了这块土地。那个时候的高平,包括他们眼下走的这条路,可不像现在这样平静。山区里的炮火,和一束束冲天而起的火线,早就把这一带的山区分割的如同满天焰火一样灿烂。
想到了高平,当然会想到那些战友。吴江龙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部队撤离前的最后那一时刻。
他们连临近最后那一时刻,在与敌人对峙中,如何躲避敌人炮火,如何为战友挡子弹。为了掩护大部队,他们那个排又是怎么样顶住了敌人的重兵攻击。
李森也没有睡着,假寐着,在头脑翻来覆去的演艺着一个个镜头。
没人愿意回忆这断最痛苦的经历,也没人愿意撕开痊愈了的伤口,更没人愿意去凝视那片浸染着战友鲜血的土地。
不愿意也不行。只要踏过这片土地,又凝聚了很深感情的人,不可能不在正常的思维下会想起过去所能记起的一切。
黑暗中,谁也不清谁的面孔,因此,所有人也都在黑夜的面具下,敞开思维,在睡意的包裹中,尽情让思绪驰骋。
“咣当,咣当”
车轮碾轧着雨水冲涮后的车辙,在漆黑的夜色中伴着马达声,把这辆陈旧的卡车,所能凑响的部分全都发挥出来。
车箱里没人说话,坐在驾驶室里的那名军官更是单调。偶尔与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几句后,便也陷入沉默之中。
漆黑的夜色,空旷的原野,只有灯光的活动,才能证明这一片土地还没有完全死去。
不久,汽车驶离开平原,开始进入山区。一入山区,这里的路途更是难行。
在抗美援越那些年,这条公路一直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援越工兵维护着,道路还算平坦。有了坑及时填平,有了辙,把它挖掉整好。这些中**人始终用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在与破坏公路的所有可能行为进行拼争着。
自越南**之后,中国的工兵部队便很快撤离了越南。他们一走,这条公路也像是被人丢弃了的山中小路一样任凭其自生自灭。再加上这条路不再有中国的军用物资运过来。因此,它也就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用途。虽然他还连接着越南北部的一些城市。可这些城市,没有一个是像模像样的城镇。没等这些城镇在战火中恢复过来,越南现政府又在他的南北两端,重新点燃了战火。战争一起,还有谁惦记着再把这条路进行翻修。
破坏的,依旧在破坏,恨不能在这条路的骨髓中榨出更多能量来。因此,十号公路在战争机器碾轧下,越来越破败。
破败归破败,但越军从没有在它的身体上停息过,源源不断地把战备物资,战争资源,从金兰湾拼命地向北方运。
谁都知道,他们的目的,还不是想用战争的办法,让中国屈服于小小的越南。
因此,这条公路,始终在自杀,或是他杀的血腥中渐渐衰退。
车灯照射下,可见两旁的路基在收缩,路面在蹋陷。所以汽车行驶在上面才会有如此的颠簸。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晨曦终于冲破黑暗,把一片微弱的光环交给了这个地区,随即天空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有了光亮后,车箱里的人也开始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