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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他们倒是配合相当默契。
来人微微敛眉,也不去追,只立在原地抬头望去,一双温和多情的眼却看不见底。
谈笑似有感应骤然回头,正好瞧见那人一身白衣微微勾笑,右手轻轻抬起,手背向上,张开的五指下吊着的是一个酒坛。
忘生。
不知怎的,谈笑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她就是知道那酒坛子里一定装着上好的忘生酒。
那人儒雅如仙,高洁独立,他的温和藏着距离,他的距离有如此恰到好处。
谈笑突然想到起很多年很多年以前,自家师父在玉华山中崖上一闪而过的背影。
头疼。谈笑转头,背部挺直。
男人收回目光,垂下右臂道:“不过是与故友浅酌,诸位未免太过紧张了吧。”
鬼婴冷笑道:“我等污浊之人难容于天地,不敢与神君高攀,好怕糊里糊涂就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了呢。”
“鬼婴。”朽戈轻喝,上前一步道:“神君与我家主人虽是旧识,然我家主人早已不在,怕是要让神君失望了。”
男人涵养很好地微笑道:“哦,依你之言,方才离去之人却不是长生?”
朽戈也微笑道:“虽不是我家主人,却是我家主人的后代,我等心念主人,既然偶得机缘遇着主人的后人,便难免存了照拂之心,所以才留在身边,不求她有主人的成就,只要平安一生便好。”
邪予猛点头,“就是这样!你不要乱认人!这里也不欢迎你!”
男人并不理他,只与朽戈对视良久,突然笑道:“昔日你在天庭,可不如现在伶牙俐齿。”
朽戈笑道:“朽戈是个健忘的人,神君的记性却是一如既往的好。”
男人意味不明地轻轻勾了下嘴唇,“本座还会来的。”说完身形在瞬间消失,徒留空气中淡淡的酒香。
朽戈立在那里眼中阴晴明灭,不知是在与其他人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主人酿酒名忘生,平生却只酿两坛,其一在当年与我等痛饮而尽,其二不知所踪,原本,我以为……”朽戈声音渐低,邪予突然隔空挥出一掌在地上砸了个大洞,气呼呼地跑了。
项九当年因何机缘酿成忘生已不可知,只是她这手艺自传授给邪予后,便再没亲自出手酿过忘生酒。
忘生酒不同寻常,项九当时开了一坛众人同饮,一坛便收藏起来。邪予多年钻研,讨了个善酒的名头,自认酿出的忘生在味道上与项九的已是十分接近,于是总诱着缠着项九能拿出那另一坛来比较比较。
项九却笑道:“早进了我肚子里了,你这手艺已是十分地道,有什么可比的。”
那时他们还并不恭恭敬敬地称项九为主人,那时的项九虽狂妄洒脱,却似乎并没有多少野心。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远到四人几乎就要忘记。后来的上天入地腥风血雨刺激精彩,他们血液中征战的因子疯狂而炙烫,他们热血沸腾,他们充满希望,他们仰望那个总是站在前面的身影,渐渐习惯了她的背影,习惯了她的面具,习惯了她野心勃勃的眼神,嘴角冷酷的微笑,习惯了她指掌沾染了血红的颜色,于是很自然地忘记了最初的最初,山水天地间笑得飒然爽气的项家阿九曾经甚至不能忍受袖口一星泥点。
项九与这个人若有似无的纠葛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早,早很多。
朽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鬼婴沉着脸,“我们错过了什么吗?”
不动大步离去,没有人回答鬼婴的问题。
而被称作神君的男人在两颗交缠生长的老树前停下了脚步,完美的笑容从唇边渐渐消隐,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双瞳。
“比翼连枝。长生,你果真重诺,还敢回来这不能容你的天地……”
风轻扬,叶摇飘坠处,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便是只字片语也零碎不可再闻,梦中一般。
如果忽略那缠枝老树上挂着的酒坛,如果忽略那酒坛上四个整整齐齐的小字:吾来践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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