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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想抱他一下,可是终于还是害怕,也不是怕她的妈妈恰好发现,总之不知道为什么。
多劳的五个指头慢慢地铁钩一般地合拢去,仿佛听见了指关节的响声,握着、握着,似要把它握进肉里去,才是最可靠的保管。
多劳望着柳枝的脸,他才发现原来她的脸比地坪边三月里的桃花还要红,还要美,那要灿烂,桃花哪有这张脸生动,哪有这张脸的内蕴。这时他才想,她妈妈当初怎么不把她叫桃花。
他像第一次才发现她这样美丽,她原来有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的漂亮和可爱。他不敢像以前一样随便去捏她的脸蛋了,他还不敢久看,慢慢地低下关去。
多劳突然发现自己的衬衣的五粒衣扣的中间一粒像在微风中的树叶一样地摆动,原来它只有一根线儿挂着了,随时随地的会掉下去。立刻他的脑子一转,一下将它扯在手里,珍重地看了看,然后轻轻的将它拭一拭,揍近嘴边对它吹一吹,凝视了它一阵,才对着还站在他眼前正在观赏一幅油画似地望着他的柳枝说:“把手伸出来!”
多劳慢慢地将衣扣放在她的手心中:“好好地保管,将来你还要给我缝上!”
多劳的眼里有异样的感觉,他怕柳枝会看见,用大约万分之一秒瞄了她一眼,比牛老师的“向——后————转”快一万倍扭转身,就“开步——走”了,然而他在那万分之一秒里发现柳枝的眼里泪波荡漾,情意绵绵。
天夜了。
月亮从山顶上浮上来了几丈高,满天的繁星有如节日绽放的礼花。塘边的几只青蛙不知是悲伤还是高兴,总之是在不停地鼓噪,为夜幕配音。白天见到的在池塘的水面上和土埂的草尖上缓缓地走动的风,到了晚上安心地休息去了。
这时如果从空中往下看,土埂两边各一个人影是在同一时间伸出一只脚踩上了土埂,于是就在凉亭前相遇。
中间却有一条一米宽的缝,双方似乎都踢着了这条“缝”,脚就不往前走了,四目相对,却没有听见谁先开口。
这时有人在说:“孩子们,既然你们白天已经把事挑明了,你们自已都明白了与对方的关系,那么还有什么害羞的呢。”
于是相互的一笑。
是的,既然白天已将最艰难的一局完成,从戴花红的懵懵懂懂到这次的明明白白,从父母的指定到自己的自为,从可是可不是毫不在意到原来如此非同儿戏,从如同手足到共个心脏,从零距离的平常到巨无霸的羞赧,现在就应该从巨无霸的羞赧到零距离的平常了,转化的过程就在那互相递交发夹与纽扣的一刻完成了。
他们挤坐在儿时坐在上面四脚划动还富富有余的石凳上了。
坐下来就要谈话呀!谈什么?谈恋爱吗?他们已经谈了十八年!不是,讲话要实在,十八年要减去他们同日出生的那天起到多劳爬上土埂上向柳枝招手的那一刻止。
哪里哪里,讲话要实在,他们起码是十七岁起到多劳爬上土埂向柳枝招手的那一刻止,都不是谈恋爱,是乱弹琴呀!
正是那些乱弹琴,才有今天下午的一刻里就互相“弹”出了发夹和纽扣呀,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信物呀!
“信”你的脑壳!那是比结婚证还硬的东西!
他们真的没有谈什么,多劳和柳枝真的没有谈什么、!而是多劳突然对柳枝说:“我来想一想,你去拿本子和笔来。”
很快,煤油灯把凉亭和桂花树及周围的一切都召集到了光明中来了‘
柳枝打开记录本放在石凳上,多劳蹲下来,一气呵成几十字。
骄阳一辙,
朗朗来日先暮色。
丛**枝蕾,
新时情脉脉。
十八载,
风雨并蒂不觉得。
誓言里,
你南我北无南北。
写完,多劳合上记录本,一手拿起它,一手在它的封面上摸了摸,然后交给柳枝:“这是我们两人共写的!”
柳枝接过记录本,不须急于去看,平举于胸前,用征求的口气说:“我要后天才走,我们明天一起去双牛冲砍一担柴?”
“还是你想得最好,我们一起去砍一担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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