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缚虎手,悬河口(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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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斗中的众人却听到了一声比月下狼嗥还要苍凉,比夜里嫠妇更加悲切的嚎叫。

这时,他们的余光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恐怕景象。

一个血人从一具尸体上爬起来,断裂的刀尖上挂着半条肠子,大口吐血。而地下的尸体被此人活活咬死在地上,脖子上缺的一个窟窿,红红的,宛若恶鬼的嘴唇。

“嗷......”

三保吐了两口不知道是谁人的血,仰天长嗥。

“嗷......”

剩余的十来个人放弃对手,撒腿就逃。他们身上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已经被那恶鬼的嘴唇咬得一干二静。

不过他们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就看到山岗那边奔跑而来的如龙的战马。马蹄轻快的踩着草甸,一个呼哨,几百匹战马流畅的划作钱塘一线潮,潮头顺势兜回,如同重型碾车一般就将他们像碾压几只蚂蚁一般摁倒在地上。

“呜呜呜.....呜呜呜.....”

军号悠长,清亮如龙凤齐鸣。

“干爹!干爹!”

三保哭喊着,去翻拔马文铭手中郑大眼的身体。只见郑大眼的左手齐肩而断后背上还有一条尺余长的刀口,断口已经被马文铭用衣襟草草包裹,血还在慢慢的溢出,原本黝黑的脸就已经没有了血色,就像牛皮纸一般昏黄。

迷离的郑大眼听到三保的嚎叫,眼睛勉强睁开一线,看到三保安然无恙地向自己走来,艰难的抬起大拇指向他比了比,含笑合目而逝。

“干爹?干爹!”

三保没有再嚎叫,只是非常轻柔的叫唤着,好像是生怕把睡梦之中的郑大眼吵醒。

说着,他将郑大眼的尸体放在马鞍上,牵着战马走了几步。随后发觉郑大眼的脸太脏,又找到一处水洼,拿水去清洗。水洼很快被血染得发红,三保的眼睛也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众人也沉默不语,他们看见三保不停地刷洗郑大眼的尸体。先是头发和脸,然后是脖颈,到最后干脆将郑大眼的衣服剥下来,赤条条地放在了水洼里。仿佛要借着这清澈的山泉,要将世间一切污浊从郑大眼的身体上刷洗干净。让他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

过了良久,三保抬起头来,对马文铭说道:“大哥,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不待马文铭应允,三保轻轻的说道:“以后我改姓郑,我以后不叫马和,就叫郑和!”

声音虽然比春风中花蕾绽放的动作还要轻柔,但却比金戈铁马的军号声还要坚决干脆。虽然现在是长兄为父,不过看他这架势,不管马文铭是否答允,他也已经决定了。

“你说什么?郑和?”

一心沉浸在战友离开的悲痛心镜之中的马文铭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这莫不成就是那扬威世界的三宝太监?

马文铭的眼中浮现那些海船模型,麦加朝圣,回回,三保.....这不是那位青史人物又会是谁?至于这个人物,已经毋庸多言,梁启超有过非常中肯的评价:郑和之后,再无郑和。

看着夜幕渐渐把这血腥的战场笼罩,部属也不用吩咐开始扎营,马文铭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自己从六百年之后跑过来,历经艰苦之后,三保的那一道伤痛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这深邃的天意,莫非真的存在?自己,终究只是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而已,不可能改变任何一条溪流,更加不可能改变一片海洋。

盛夏的风不管这里盛开的是血还是花,凋落的是生命还是树叶,照旧把月亮扯起来,把夜幕拉上去。

或许,也只有三保这样的人,才能够闪耀,才不会被这年年岁岁,亘古不变的风月所遮盖吧!

***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处一处的篝火散乱如莲,“噗嗤噗嗤”的火把照亮了半个黑夜。马文铭一声高唱,然后无数的眼神迅速亮了起来,比那照亮天穹的火把还亮上十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明亮的眼眸一齐高声唱和,没有擂起战鼓,腾腾的火焰不但燃烧在野外,也燃烧在战士的心里。

“与子同仇!”声音高亢嘹亮,震动山川。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歌声一句比一句苍凉,一句比一句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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