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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铭话犹未落,这杨自慰呵呵冷笑,竟然将脖子突然前倾,顺着刀锋像后一抹,马文铭缩手不及,刀锋就已经切破了杨自慰的喉管,再斩断了他的颈动脉,马文铭猛的缩身一退,却还是被杨自慰喷出的血浆溅到了胸口。
由于杨自慰是往后仰头,在身体失力之后,居然是仰面往后倒去,竟是死也不肯服软前仆。眼睛鼓出,似乎还带着一丝冷笑。
“这还真是死士啊!”
众人不禁一阵唏嘘。无论如何,能够笑对生死,将钢刀视作东风之人都是值得尊重的,顷刻间屋子内外一片寂静。
由于众人全部默然,似乎都能够听到天上冷月的叹息。还不知道冷月为何叹息,一阵栖鸦不知被何物惊起,翅膀和枝叶纷披击拂,好似吹皱一池春水,将恍惚中的众人又惊醒过来。
“此次商胜夫人深明大义,亲自解粮劳军。沐英已经上报朝廷,吾皇得此消息,十分欣慰,特授商胜夫人以正三品中顺大夫,宣慰使,武定土府知府。特表彰用锡之以衣冠,表之以显爵,仍抚其民,以遭声教。圣旨旬日即到!”
“这大理段氏自十余年前就遣使归附我大明,去年又上表称臣。现如今却如此狼子野心,反复无常。竟然妄图以螳臂挡车,不顾生灵之涂炭.....”
沐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悠远绵长:“既然如此,沐英即刻上表吾皇,发天兵征讨。旬月之后即可成行。两位夫人车马劳顿,在用膳之后还请早点休息,现在山雨欲来,黑云压城,沐英不敢多留两位夫人,明日整顿人马,护送两位夫人返回!”
马文铭听了之后,心里暗自大叫:“这以后要是有谁说哥们阴险,哥们立马跟他急!瞧瞧这位,这话说得文绉绉的冠冕堂皇,在他面前我简直就是戴红花的小宝宝!”
沐英的言外之意很清楚,第一,这明朝大军很快就会集结,届时必将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击大理段氏这微小政权。说打你就打你,不要啰嗦,让段明洗干净屁股准备吃牢饭。也让各个不甘心的土司向商胜夫人学习。
第二,你段明要是想把黑锅给我背,那你就赶紧动手,明天在军旅之中,你的刺客是不管事的,要下手你就今天晚上来,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不过你要说这一个晚上,时间太短,还没有做行动计划,那就只能怪你没有提前申请了。
第三,你要是在商胜和舍兹回家之后你再动手,那就不是我的事了,至于他们的部族会不会跟你拼命,那就不好说了。
沐英结束了演讲之后不久,大厅里面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终于可以吃饭了,为了这顿饭,光人就挂掉了四五个,真是不容易啊!
***
现在依然夜深,燥热的感觉已经为熏风扫荡而去。月色清辉,晕华似雾,放眼望去一片琥珀一般的山水院落。
“揽胜轩”是这府邸之中接待贵宾休憩之所在。一带池塘,碧波荡漾,因为这里面水面相接,大小的水泊大约有上十亩的面积,湾中遍植荷花,四下里尽是柳树和桑椹树,此时尤其显得清凉一些。
水湾里荷花长得很旺盛,满湾的荷叶一片碧绿,月华涂抹,更是染上一层银光。远远的有一叶小舟泊于其岸,荷叶随之避开,益添几分隐逸。一缕箫音清如梵唱,随着那分开的荷叶逸向四面八方,这里既无二十四桥,虽有明月如水,这又是何处玉人在此感怀?
此时除了府内巡弋的侍卫,大多都已安睡。卧房之中有一只铜制的香薰,镂空雕成孔雀的模样,孔雀的尖喙之处一缕沉香之淡雾袅袅蒸腾而出,把这典雅婉约的卧房晕染得如同仙境。
舍兹却在那八尺宽的罗汉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怎么也睡不着。一缕月光从窗牖中的花环出偷偷的斜了进来,再透过薄如蝉翼的锦帐,均匀的洒在舍兹的云鬓和玉臂之上。她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这写诗之人是否知道这剪不断,理还乱的莫名其妙的思绪呢?
马文铭那张黑脸又在黑夜之中冲着舍兹龇牙咧嘴的微笑,舍兹刚想回以一个微笑,他又变成了策马挥刀时的怒喝。怒喝之声还未响起,那观察入微,目光如炬可以冒充包青天的表情又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由得把右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立马又触电似地将手弹开。这手掌的刀痕还刚刚愈合,都还没有生痂,仿佛还带着马文铭嘴唇的温度。月亮虽然清凉,舍兹的脸却突然涨得通红,浑身又是说不出来的燥热。
这要是自己还是未婚,或者自己没有孩子,或者自己不是这水西的大土司,自己一定要将自己的爱情信物花腰带送给他!可惜,自己已经是一个寡妇,已经有了孩子,已经成了这水西的土司,下面还有四十八个部落......
唉!恨未相逢未嫁时,舍兹转身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紧紧的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是醒。只是脸颊之上似乎有着淡淡的泪痕。
***
揽胜轩外面幽径之外,是为竹林,竹林外有松柏,松柏外十丈皆为草坪。
一行侍卫鱼贯而过,之后不久,草地上有轻微的沙沙声,就像一条蛇爬过缀着露水的草地,十分细微,恐怕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这样轻微,几近于无的声响。
要是有人注意看着下面的草坪,就会发现有一块草皮在地上缓慢的蠕动,在无人注意时突然加快,如同森林之中的竹叶青蛇一般,电射到了揽胜轩的石阶之下,那层草皮就如蝉蜕一般委顿于地,在恍惚之间一个人影一闪,复又不见,却又看到在房屋的梁柱之上有一块棕褐色的木头在晃动。
在兔起鹘落之间,丁岳将体能调整到最佳状态,悄悄潜向揽胜轩的屋顶。
所谓的风花雪月,其实都是孤儿。当年被段明的父亲段宝收养了之后,各自练的一门绝艺。关花之毒奇诡,吴风下手狠绝,而他的心思没有他们细密,依靠的就是苦练而成的遁术。
遁术源于道家,共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五遁之法。遁术的运用要达到“神鬼莫测”的效果,就需要非人的修炼的,主要是两方面:一是心理,也就是如同道家的“守一”,二是生理,即是体能的锻炼,使之灵敏。这样面对危险时心理不惶恐,生理可以做出灵敏的动作,才能达到形神合一。
丁岳子五岁开始修炼,从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自己必须接受残酷的命运,要么成为主人手里的毒刺,要么死,而他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他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在无数个风冷月清之夜刺死了许多人……
他自幼练习各种窃听和杀人技巧,擅长剑、钩等各种兵器以及飞镖等暗器:能飞檐走壁,在沙地上飞跑而不出一点声响;能在水中屏息很长时间,用特殊的器具在水底待上一天一夜;甚至能潜到船底,偷听船上人的对话……
为了修炼这五行遁术,他要克服对死亡、孤独、黑暗乃至于饥饿、寒冷、伤病等诸多困难的磨练,要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和体能。他甚至在六岁的时候曾经自己把自己活埋了六个时辰,就只是想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之下,还有什么机会可以逃生。
可是这样的辛苦付出,和出生入死的努力,与之相应的回报也是十分的优厚。在大理王府,他们地位超然。他们的奴隶比一般的将军还要多,他们的土地比一个小土司都不少。
所谓的死士,其实也就是一个交易而已。他有些鄙视关花和吴来,就是慕容雪他也看不上。他们只会效忠,只知道知遇之恩。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本身就是一种雇佣关系,一种交易。
今天他亲眼看到吴来自杀,关花在人不注意的时候也咬到了藏在衣领的药丸,他竟有些兴奋地感觉。这以后段明可以依靠的人又少了两个,就算以后段明被明军干掉,他也完全可以随风遁去,凭借以前的财富,优哉游哉,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