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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夫妻独处的时候,睿王福晋忍不住,用一种半撒娇、半抱怨的口吻说道:“王爷,你说,咱们和关三叔走得那么近,怎么第一个出来‘劝进’的,倒是恭六叔?”
论辈分,关卓凡比睿王长了一辈,但是他坚决不让睿王叫自己“三叔”,两人以“逸轩”和“老睿”互称,不过,睿王福晋年轻,称呼关卓凡,就是“三叔”了。
睿王看了妻子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呵呵”一笑,说道:“你的意思,这第一个出来‘劝进’的,该是我喽?”
睿王福晋轻轻的推了丈夫一下,依旧是那种半撒娇、半埋怨的口吻:“难道不是吗?这下子,风头可都给凤翔胡同抢过去了!”
“唉,你啊,真是头发长……”
“见识短!”睿王福晋抢白道,“你就不能有个新鲜点儿的说辞儿吗?”
“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顿了一顿,睿王正容说道:“凤翔胡同上这个折子,可不是为了出风头,那是为了救命!”
“这个我晓得,救醇七叔嘛!可是,咱们……”
“第一个‘劝进’的,不可以是咱们。”
睿王福晋微愕,“为什么?”
“大伙儿眼里,”睿王说道,“我是逸轩的人,我来上这个折子,不过是自己人给自己人说话,虽无私亦有私,不值什么钱的。”
“瞧王爷你这话说的!你是关三叔的人不假,可是……你是亲王!又管着宗人府,又管着宗室银行,怎么能说……‘不值什么钱’呢?”
“宗室银行可不能说是我管着的……”
“好啦,好啦,”睿王福晋打断了睿王的话,“我晓得的,还有‘总办’嘛!可是,你到底是‘总裁’!”
睿王皱了皱眉,“唉,这个话头,都岔到哪里去啦?你可真是能打岔……”
“好,我不打岔了,你说。”
“我方才说的,”睿王说道,“只是其一;其二,也是更紧要的,我是远支亲贵,荣安继位的关节,却是在近支亲贵。”
睿王福晋秀眉微蹙,“这……”
“不懂了吧?”睿王说道,“本朝两百年来,帝系一脉相承,从未偏移,因此,大统的承继——包括挑选嗣皇帝,早就没有了远支亲贵说话的份儿,这一次,是逸轩硬把我们这班‘远支’拉进去的。”
睿王福晋眼睛一亮,说道:“那你还不多帮着关三叔一点儿?”
“怎么没帮?”睿王说道,“穆宗皇帝龙驭上宾的那一天,王公重臣集议军机处,我就说了,嗣皇帝之选,不但只能在近支亲贵中拣择,而且,‘只好划到仁宗一系,不能再往上走了’。”
“这……就叫帮了?”
睿王“嘿嘿”一笑,说道:“说你头发长……你还不服气!仁宗一系之内的‘载’字辈,屈指可数,扒拉来,扒拉去,这个也不合适,那个也不合适,最后,这个嗣皇帝的位子,不久只好去找你……嘿嘿,那位关三婶来坐了?”
“啊……”
睿王福晋恍然。
想了一想,欣然色喜,“哎哟,这么说,你可是替关三叔立了大功了!”
“‘大功’倒也谈不上,”睿王矜持的说道,“我说的这个话,其实也算不新鲜——台底下,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现在,摆到台面上罢了!其实,这个话,逸轩叫谁来说都是可以的,不过,我的身份,却是最为合适的——嗯,你晓得为什么吗?”
睿王福晋娇媚的一笑,说道:“我哪儿晓得呀?我正等着王爷讲给我这个长头发的听呢!”
睿王“哈哈”一笑,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一想就明白了——嗣皇帝只能在‘近支’中拣择,不就是将‘远支’从嗣皇帝的人选中排除了?所以,这个话,最好由‘远支’自个儿来说……”
“我明白了!”睿王福晋双手一拍,“‘远支’里边儿,王爷的爵位最高,资格最老,所以,最为合适!”
睿王又“哈哈”一笑,捋了捋胡子,“孺子可教也!——嗯,还有,我的年纪,也是最大的。”
睿王福晋眼波流转,话中有话,“王爷年纪虽然大,可是……后生小子都比不了呢!”
睿王哈哈大笑,真正得意了:“这个,我可真就当之无愧了!”
睿王福晋斜乜了睿王一眼,脸上的笑容,愈加的娇媚了。”
睿王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回正事儿——‘只好划到仁宗一系,不能再往上走了’,由我来说,是合适的,这是因为,我是‘远支’;不过,第一个出来‘劝进’的,我就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这个,同样因为我是‘远支’——这个道理,你懂吗?”
睿王福晋笑道:“王爷的话,跟绕口令似的,不过,我听懂了——‘劝进’嘛,最合适的,应该是‘近支’的!”
“不错!说到底,我这个‘远支’的,只好敲一敲边鼓;说到‘劝进’,‘上头’真正看重的,还得是‘近支’——凤翔胡同,那可是‘近支’的头一号!”
顿了顿,“因此,很该他出这个风头。”
“那——”睿王福晋说道,“也只好如此了。不过,既然恭六叔已经递了折子,那咱们是不是就该——”
睿王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
“还没到时候?”
睿王一笑,“是啊!你恭六叔、醇七叔后边儿,还有钟八叔、孚九叔呢!”
“啊?还得等他们两个?”
“最好是这样,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两个,始终不上这个折子——不过,应该不至于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等到醇七叔的处置下来——我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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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的判断很准。
第二天一早,上谕明发,醇王的处置下来了:
革去一切爵职,回府读书思过,未奉明诏,“跬步不许出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