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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严重烧伤的倒霉蛋一直半躺在墙角,姿势跟汤森离开之前没多大区别。在大半个发黑的身体面前,他徒劳的抬举着同样发黑的两手,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救回自己,只能嘶哑的哭泣和惨叫。
在汤森回来时,他的叫喊更加大声了,脸上混杂着痛苦、恐惧和祈求。
检查了对方的身体结构,汤森确定倒霉蛋的构造跟自己一样,骨骼肌肉什么的都是一样。然而他的伤势,却让汤森“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都落了空。再一次详细查看伤情并得出无救的结论之后,汤森已经在无意识中进入“冷血情报官模式”。
汤森的真正身份很复杂,就战斗技能这方面来说,他至少算是半个情报官、半个指挥官、半个空战机师、半个战地医生、半个陆战队员……帝国所有的精锐单位,他都在里面呆过,甚至去自由联盟参加中学生联谊的时候,他还被安排跟潜伏间谍接头并成功保护情报回国!
这一切,都因为他有个年纪很大、地位显赫的老爹,而他的哥哥们都跑去经商从政了,打断腿都不愿意受老爹的衣钵。无奈之下,他老爹只能把满腔希夷放到小儿子身上。
十二岁的小学生很怕痛,所以他挨不过老爹的武装带,加上老妈的温情期待、哥哥们威逼利诱——于是从林海到高原、从沙漠到海底,没有一个艰苦恶劣的地方被他漏过。
丛林中围剿毒枭,南海上护渔夺岛;最威风时,他是帝国总参值班室的副值班员,每星期有两个通宵在看守国防部的红色保险箱;最艰苦时,他是帝国北疆边防哨所的潜伏哨,每个月有一半时间要把自己埋在雪地里……
想当初他老子宁愿欠人情也要把他塞进各部各局各军区,为的是让他熟悉帝[***]事体系,将来好顺利接班,大概不会想到他儿子有朝一曰还要应付这种状况吧?老爷子吃瘪的样子很有趣,看了比过年还痛快啊……汤森摇摇头把这些杂念驱走,让注意力回归到眼前。
倒霉蛋开始念叨着什么,他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还试图抓住汤森。
“很好,继续,继续,不要停止说话。”汤森一边在心里给倒霉蛋加油,一边思考延长他生命的方式——因为对方毫无威胁,是最好的资料来源,所以生存越久越有价值。
毫无疑问,延长一个人的痛苦很残忍,但更残忍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不管是情报也好资料也罢,没有人会主动提供出来,都需要渴求方去压榨,哪怕面对的是一个快死的人——其实这很符合常理,因为跟自己的生存比较起来,其他什么的都可以放低。
很快,汤森心里就有了决定,他露出一个残酷的表情,先让倒霉蛋看清自己拔出匕首,然后猛的插向对方的眼睛!
倒霉蛋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下意识的用黑炭似的手臂遮住眼睛,嘴里反复叫喊着一句话,根本没注意汤森的匕首已经停下;而汤森呢,他却在用力记忆对方喊出的话。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表达同一个意思:“不!”
不,不要,不要杀我,不要伤害我……他会下意识的叫喊诸如此类的话语,汤森按照音节长短就能粗略辨识,再经过一定数量的累积,就可以反推出几个至关重要的单词,运气好的话还能掌握语法特点。
而且,反应过来之后的倒霉蛋会开始祈求类语言循环,再然后是威胁和利诱。两个循环之后,汤森已经能确定“我”、“你”、“伤害”的确切发音,还有一大堆脏话。从这些三俗词汇的数量看来,对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外语总是复杂而深奥的,但对冷酷的情报官来说则要简单些,不过是多说多练而已。汤森当然还不会说,但很多情况下的交流不需要开口……所以倒霉蛋的悲惨遭遇并不只是这些,他必须具备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如果他本身没有也不要紧,汤森会赋予他的。
短短半个小时之后,汤森已经掌握了三十个以上的单词,而倒霉蛋则有幸喝了五口水,吃了一块面包类的干粮。在这个过程中,汤森又多确定了一个贬义词,他甚至能清晰无误、感情饱满的说出这句话——“你是个魔鬼!”
“我是魔鬼吗?或许真的是?”汤森在心里拷问自己,同时默默的喂给倒霉蛋一口水。
倒霉蛋已经撑不了多久,他的伤口开始发生一些很恶心的变化,唯一仁慈的方式就是立刻结束他的生命。因为这长达三百米的狭小甬道,还有深山中的偏僻位置,早已宣判了他的死刑。汤森甚至不知道,倒霉蛋的世界里是否有挽救大面积烧伤的方法出现。
但是汤森确信,在自己小心翼翼的伺候下,他至少还能清醒的喘上两个小时的气儿,也就是说他的巨大痛苦还能维持两个小时而不会意外昏厥。但是,情报局教会他的后续方式,他应该去实施的后续方式,才会真正触及到残忍的边界。
抽他的筋、拆他的骨,榨出他所知的一切!
临到动手时,汤森迟疑了,他开始踌躇……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人。虽然早已把他归纳进“敌人”这一分类,但他终究是个人。三十到五十句简单会话与不能当饭吃的正义到底哪一头重要些?或者说,增加自己的生存机会以及对生命的尊重,到底哪个选择更合乎心意?
如果在情报局里训练营里左右为难,他不会挨耳光,只会被踢出大门。但在这里,在此时,没有人会告诉他后果,因为只有他一个人。
他,只是一个人。
最终,汤森在一声叹息中合上匕首。他擦去倒霉蛋的泪光,然后用字正腔圆的本地话问:“你是人?”
倒霉蛋震惊的回望着他,直到他再问出一句,倒霉蛋才低声哭泣着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