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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白倚在炕头上,眼神有些迷蒙,她似乎看着桑榆,又似乎并没有将目光停驻在她身上。桑榆咳嗽了一声,才就着话茬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季秋白却自顾说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他那样的人物,要娶妻,一是王公贵族之女,名门世家之后,二就是他认定之人。而我两者皆不是。不瞒你说,我虽痴念着他,却并不敢想能与他在一起,我只是希望这余生,都能陪在他身边,能看着他,为奴为婢我全不在意。”她顿了顿,才真正将视线落回了桑榆身上,认真道,“昨儿个夜里,既然巧遇,趁此机会,我就向他吐露了心声。”
桑榆不禁有些无奈,她原本问的是孙溪和都说了些什么,但季秋白却迟迟未提到,而是对着她倾吐心声。但桑榆转念一想,这些事情季秋白想必是无处可诉说,心里定也是憋得难过,便又按捺住焦躁的心思,静静地等她慢慢讲来。
季秋白此时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他说人生在世不称意,感情这事儿更是如此,讲究得更多。人和人有缘相识,却未必有份相守,若是强求,恐将那缘分也变了味道,化作孽缘反而不美。他说心在你身上,却已想开不会图谋什么,这点也并不瞒我,恐也瞒不了。只是他要离开了,日后恐无归期,若我不嫌弃,想认我做义妹,却仍要我留在这荷塘村三年五载,等你与南山的日子过好了,就将我接到京里去。”
桑榆听了这番话,也沉默了。良久,方才避重就轻问道:“他可说了将你接过去之后作何安排?”季秋白颓然道,“他只说了再作安排,却未说如何安排,只是我想绝对妥不过是将我嫁个他心目中的好人家罢了。”
桑榆却摇了摇头道:“只怕也未必。你如今已是大姑娘,早可以谈婚论嫁,若是没有那劳什子的什么命不好的传言,想必已是生儿育女了。他一张嘴又耽误了你三五年的大好韶华,我想未必还是想将你另嫁了,或许就收在身边了。只是我这番话说到底也不过是自个儿揣摩,到底如何也说不准,却还需要你自己拿主意。”
见季秋白一副神思渺茫的状态,桑榆便想起身告辞了,沉吟了一会儿,站起来后伸手在秋白眼前一晃,到底还是嘱咐了一句:“秋白,你好好养着,我就回去了,临走前我有句话不吐不快。咱这乡下地方,人言可畏,我有夫有女,只图希过个平静日子,有一些话今天说过就忘了吧,想来你懂我的意思。”
桑榆说完就直盯着季秋白看,直到她点了头应了声,这才笑笑往外走去,一边制止她下床来送,说道:“你就别动了,我给你关好门,到坡上我喊你嫂子一声,让她做饭时带你一碗,你好好歇着。”
桑榆走出季秋白家门,又紧了紧斗篷的系带。外面依旧飘着簌簌的细雪,却没有风,那雪沫子几乎是直上直下地在天地间飘落。此时大多人家都已起来了,街上偶能见到扫着雪的大人,还有因为落雪而惊喜兴奋、呼喊笑闹的孩子。
桑榆走到季连水家杂货铺门前的时候,正见到季连水拿着扫帚出来,季连水也见着她了,笑着招呼道:“桑榆,一大早这是去哪儿了?从南头来不会是出村了吧?”
桑榆回道:“没啊,起来看着下雪了,就随意走走。这雪还下呢,你扫了不白扫么?”
季连水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道:“山里这天儿,年头多了心里也有个谱,像这样的大雪,搞不好一下就接连几日,不勤着将雪清清,到时候堵你门口半人高,就不好弄了。”
桑榆惊讶道:“能下那么大?”
季连水理所当然地道:“当然能。每到冬里这个时候,大雪封山,下个沟满壕平,出去的路都看不着,也就是说,人们基本就不走动了,都在自个儿村里窝冬。对了家里秋菜备得多不?今年我多买了些,不够来这边拿啊。”
桑榆回道:“行。”在这站着说了会儿话,桑榆还觉得有点冷了,就告辞道,“你干活吧,我也回了,这没吃朝饭心里没热乎气儿。”
季连水道:“好来。你走慢点,脚下注点意,雪天路滑。”
桑榆上坡之后,先去了趟梨花嫂家,告诉她季秋白病了。梨花嫂家正好熟饭,掀锅拿了两个包子,盛了半瓦罐白粥,装食盒里后又在外头裹了一层毡子,让春树抱着给送下坡了。
从梨花嫂家出来,正看到季南山出门张望着,桑榆喊了他一声,他扭头来道:“我记得看着你下坡了,啥时候去的嫂子家?家来吧,饭好了。”
桑榆双手交叉在胸前,拽拢着斗篷,快走了两步过去,季南山递过一个棉手闷子,桑榆摇头道:“不带了,这就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