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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听说过有此类的文件。”我如此说了句,就不再言语了。
而陈校长又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通,可我都当作是强词夺理,一句也没听进去。
不知是什么主任的刘庆苗老师,此时鼓励我要“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但我一句话也没再说了。这位刘主任声音洪亮,身材魁梧,行事雷厉风行,但也脾气暴躁,生气时满面紫胀,甚是吓人。我知道多说无益,是徒劳的,而且也恢复了胆怯的本色,从此沉默了。
他们又说了一番什么话,天黑下来了,大概到了放学的时候,我终于能够走出那间光线阴暗气氛凝重的小屋。
这就是我所想象中的“谈判”过程,没有谈判桌,没有对等的公平,而是暴力开路,一方具有压倒性的地位,纯粹的简直就是批判会,或者说我完全是受着这些平时把仁义道德放在嘴上的先生们的审判。我没有机会说出什么心里话,后来也没有勇气说出来,也是因为觉出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如果耍嘴皮子真的能解决问题的话,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暴力了。
回家的路上,迎着秋风,冷冷清清的,红伟和同村的几个孩子一起走着,但都是一路无言。
“我被开除了。你们如果有钱,就把钱交上吧。上学要紧。”最后,我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回到家里,天已经全黑了。
家人们已经知道我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的全部梗概。
现在轮到父亲来审问我了,我担心刚刚在学校挨了一下午的批判,回家还要挨一通,那样我就真的走投无路了。但父亲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做。
他虽然并不支持我的做法,但还是安慰我道:“是这样,他张永才要是真的不叫你上这个学了,那你就上汝集镇去上去,以你这成绩和水平,不管到哪里去上,考学都不会出问题。只是不过那样的话就得住校了,路程太远,还是新环境,也不好适应。所以我想要是能挽回的话,还是尽量挽回吧。……”
“我不想上了!”我这么冷酷的想着,也就如此说了出来。
“真的吗?”父亲很失望:“就为了这点小事儿,就不想上了?你成绩这么好,不上了太可惜了!”
“我受不了这个气。……”父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我确实觉得太窝囊,太屈辱。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想不通呢?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有自己的认识,也许你的认识是对的,但是对的不等于就是现实。现实往往就是这样的。明知道是错的,是屈辱的,你现在没有条件去改变。没有能力去改变。就只能先忍受着。古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屈辱。屈辱算什么,韩信若是不受那胯下之辱,呈一时之意气,哪里还有后来的那番大事业?……”父亲是高中生,这样的基本常识一开口就是一长篇。
我感到失望。对这世界的深深的失望,要死的失望。但是唯有无言以对。
“明早我给你钱,把钱交给张永才,向他赔礼道歉,多说好话……”…
我出了屋,室外一片黑漆漆的,乌黑的天空里不见一颗明亮的星辰。
我想平静下心情。好好想一想,但是总是不能。耻辱感和失败感包围着我,令我几乎万念俱灰,对这周遭的世界彻底失望,对自己也彻底失望。因为觉得自己太无能。
直到很晚,不停地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么一句话:“正义没有武力是无能!”那么“现在我既然没有武力,既然是无能的,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正义的世间,还要在这世间生存下去,苟且偷生下去。就这么失去了正义……”模模糊糊的睡去,感觉到冷彻入股的冰寒。
觉醒时分是早晨。我的脑袋空荡荡的,而我的心则被冰封了。
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我痛不欲生,不愿面对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
满怀都是要死的悲哀,更可怕的是我将要去面对的“可耻”的角色,是的,我不得不深深的低下头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我将要去扮演一个投降者的角色了!因为我的斗争失败了,彻底的完全的失败了。我的立场开始动摇,并因此而感到深深的屈辱。
虽然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我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失败了。可是要斗争就必须联合更多的人,但无疑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秦争辉,我最好的朋友已经屈服了;李军,曾经跟我并肩奋斗的战友,也已经屈服了。他们都已经交了钱。而其他的小孩子们,就像心惊胆颤的小兔子,或者是一群胆小如鼠的家鸡,因为我昨日所扮演的那一幕拙劣的戏,想必他们也都已经被那老奸巨猾的先生们震慑住,乖乖缴械投降了。
而我何尝不是这小兔子,或者我就是一个被杀掉的猴子,张校长果然高超,一计擒贼擒王,杀鸡儆猴用得如此纯熟自然。
虽然我的脑袋里还是充满着公理和正义的说辞,思想里还注满着“为正义、为公理”的“伟大的理想”,可是这理想如今已经像是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或者像是已经远去的虚无飘渺的海市蜃楼,是那么的不切实际,那么的大而无当,我再也无法汲取任何一点力量,再也不能抱有一丝幻想。
习惯性的,起了床,洗漱完毕,就走上了去学校的路。一路上,冷风中,黑影里人们萧索的身影,冷漠的面孔,失意的眼神,令我不敢面对。
一路上想着这许多,感受着这许多,不觉间已经到了学校。四周依然黑蒙蒙的,校园里似乎充满了一股阴寒的冰,包裹着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逃脱。
进了班里,发现每个同学都睁着惊疑的眼睛瞪着我,仿佛我身上残留着刚刚杀过人的血迹,是那么的显眼;或者是我身上发出了什么强烈的气味,是那么的刺鼻。
我猜测着他们这种反应的原因,可能昨天晚上我那“可敬”的班主任梁老头在班里大作宣传:“柳兮金在张校长面前出风头,现在被开除了。……”
只要他这么一说,剩下的还没交钱的学生谁还敢不交钱?
而其他同学对我露出如此诧异的神色,也就是很自然的了。我在这里,已经是洪水猛兽,或者说是一个多余的人了。
自习课进行到一半时,梁老师从窗口把正在读书的我叫出了教室。
我看见梁老师那矮小的身子倔强的在前面走着,“这个八面玲珑的家伙,会怎样审判我呢?”我问着自己,跟着他走进了昨日的那间小屋。
“我错了,梁老师。”没等对方审问,我就先开了口。因为一时间昨晚父亲在耳边的叮咛嘱咐都爬上了心头,这话也就脱口而出了。
“不要说违心的话!”老头儿声音很大,我想着“果然是老谋深算,一下子就看出了我是在说谎。”
就听他继续说道:“学校已经决定不要你了。你就是现在再交钱,恐怕也不行了。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出这个风头呢?要说钱,那几十块钱能算得了什么?上学能有不交学费的吗?我跟你讲,我要是当初不是请了那些人吃那两顿饭,我的两个孩子现在能在县里上高中吗?你也太不像话了!”
沉默的听完这番话,我依然保持着沉默。
不过我此时所想的却是:“天哪!我觉得我现在才真正不像话!我能容忍这种道理吗?我如果真代表着正义,就应该狠狠地批驳他。”
但是我已经不敢想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正确,因为我已这样想,耳边就会想起父亲的话:“跟他道歉,多说好话……”
我只得忍气吞声了,只得任由摆布了,多么无奈的平凡啊!要死的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