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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四年春,才刚过了年,是勋就带着张既、夏侯兰、孙汶三人,自安邑北上,渡过汾水,向河东郡的北部二县进发。 夏侯兰建议说:“高幹若自北路杀来,可有二途。一乃沿汾水西南下,则我当与匈奴并拒之;二乃自蒲子、北屈二县南来,则汾北的冀亭、皮氏,为不得不守之险要。若能阻敌于汾水以北,则安邑无忧矣。”
战略统筹并非是勋所长,但经过前一世对各种史料的研读,以及朋友之间、网络之上的多年纸上谈兵,他在这方面的见识便已然超越这时代绝大多数士人了。故而以他的能力,很轻松就能明白和理解夏侯兰所言,当即点头,便在渡过汾水之后,留下张既在冀亭筑城——皮氏本有县城,行文其令加固城墙,谨慎防守便是。
正如夏侯兰所说,只要能够守住汾河北岸这两个要点,则安邑等腹心之地便不虞有失,至于北方那两个县,要是情况不妙,干脆迁徙人民,坚壁清野,把土地都放空给袁军算了。
啊等等,我还有矿场在壶口山呢……恐怕亦不得不壮士断腕,泣血而舍了。
想到矿场,他便下令略绕一绕路,先前往壶口山勘察。等到了地方,曾二狗恭敬远迎,随即便领着是勋去查看挖煤情况——只见山中数座矿洞相连,不时有满身漆黑、骨瘦如柴、目光空洞、精神萎靡的苦工背着竹篓从洞中手脚并用地爬出来。他不禁转过头去再瞧一眼曾二狗,只见这家伙比初见时要白皙了很多,面色也显红润,甚至都隐隐地有小肚子朝前鼓出。估计原本这厮也是亲自下矿劳作的,自打从是勋手中接收了近千名苦工,那就彻底转变为光劳心而不劳力的工场主啦。
这简直就是一黑心小煤窑啊。曾二狗就是黑心煤老板哪……
打听之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曾二狗的煤矿已经采煤近七万斤,平均每天两千多斤——还不包括前期开掘矿洞的时间。但交给他的苦工。也已累死、病死了将近一百多人,平均每天死三个。是勋不禁暗中喟叹。自家未上战场,脚下便已累累白骨了,虽是无奈之举,却终究无法释怀。当下不忍再看。转过头去便待匆匆离开。
可是正如上回在临汾县中偶尔发现煤堆一般,他才要走,却突然又停住了脚步,眼角余光所及,发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当下抬起马鞭来一指:“此人为谁?”
原来矿洞外一棵大树下,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有个年轻人穿着短衣。姿势非常标准地屈膝跪坐在席上。苦工们背了煤过来,请他验看了,便发给一枚竹筹。是勋所指,正是此人。
曾二狗赶紧跟过来解释说:“这些工人。每日要掘出二十筐煤,集全了二十个筹,才有饭吃……”
是勋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吾问此人为谁?哪里来的?”
他当然知道发竹筹是在计件,也明白曾二狗找个人协助管理、发筹,乃情理中事。才到矿洞附近,他便看到这个发筹人了,当时并未在意,但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却偶尔瞟见那人于闲暇之时,竟然手捧一卷竹简,摇头晃脑地在诵念——这是个读书人呀,曾二狗是从哪儿找来的?
曾二狗回答道:“此人名叫贾车,便是长官所赐之人,才挖了一天的煤,便吃不得苦,寻我告饶,说他识文断字,又通算术,可以为我计筹。小人见他老实,测验之下,果有实学,也便允了。至今倒是未出任何差错。”
是勋听了这话,不禁眉头紧皱,背着双手,三两步便走到那贾车面前。贾车见了,急忙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施礼。是勋开口便问:“汝叫贾车?”
“上官恐误听了,小人名叫贾衢,通衢之衢。”
是勋直截了当地问道:“昔日吾出汝等平阳,在临汾县中,凡识文断字或有它一技之长者,皆拣选出来,无能者才送来掘矿。汝既能识字,好读书,如何倒来了这里?”
贾衢微微苦笑,回答道:“为替家内兄也。”
原来临汾县令朱彦做事挺认真,他在统计难民的资料的时候,对于那些自称识文断字的,全都要当场测验。贾衢的妻兄名叫柳孚,本来也是个读书人,但在给匈奴人为奴的时候,被打伤了手臂,又向来高度近视——正因如此,在匈奴人看来纯是废物,所以才会把他交给是勋——加之胆战心惊之下无法读写。贾衢听说无所长者都可能被驱出河东郡去,故而假冒其名,帮忙通过了测试。最终柳孚被分派去某县做官役,贾衢却被送来了黑煤窑。
讲完前因后果,贾衢最后长叹一声:“若知要来此不见天日处,余昔日必不敢为此也。”
是勋注目贾衢,捋捋胡须,不禁对这个年轻人感起兴趣来了。并不在于贾衢能写会算——这年月识字的人虽然不多,但混迹士人群中的是勋,还真不会把普通读书人当宝贝——而在于贾衢见到自己以后,态度虽然恭敬,但是绝不卑屈,回答问题思路清晰,言辞便给,便颇有当日张德容在左冯翊时的风采。不想草野之间,还有这般人物,其名虽不著史,却亦未可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