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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宏辅随口掷下几片纸来,柔声问道:“马钧,此为汝之所答耶?”马钧哆哆嗦嗦地膝行而前,双手捡起来,还没来得及细瞧,就听赵爽厉声喝问道:“且仔细看,真为汝所解答者耶?!”
是宏辅朝赵爽摆了摆手,那意思,只是个孩子啊,你别吓他。随即注目马钧,就见马钧翻看一下答卷,便即抬头答道:“确、确为小人所、所、所……”
最后一个“答”字噎住了,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是宏辅不禁皱眉,心说这马钧是给吓掉魂儿了呢,还是天生结巴?史书上光说他不善言辞,可没提他竟然跟邓士载一个毛病啊。继续温和地询问道:“此题甚难,吾观汝尚在弱冠,安能为此?赵郎中故疑有情弊也。可实言道来,恕尔无罪。”
情弊?马钧迷糊了,心说这确实是我自己答的题啊,虽说难度的确不小,可要是给够我半天的时间,经过验算,就算满分儿也是拿得到的,怎么可能有啥情弊?心里一急,说话也就更结巴了:“无、无、无弊也,确、确……小人、小人……”
是宏辅还要装宰相涵养,赵爽比他年轻得多,官职也低,早就听不下去啦,随手从案上抓起一枝笔来,投掷在马钧面前:“既口吃,可即笔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官卑职小,一声招呼不打就自作主张拿了上官的笔,可是太过失礼啦,赶紧转身朝向是宏辅,鞠躬谢罪。
是宏辅倒是并不以为忤,反倒招呼属吏:“与彼席案、纸笔,并取温水来。”
属吏应喏,很快便端来一方小案,摆在侧位——坐席倒是现成的——备好了笔、墨、纸、砚,然后拖着马钧过来坐下,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温水。马钧嗓子正在冒烟呢,赶紧三两口喝完了,还差点儿被呛得咳嗽,咬紧牙关强自忍耐,随即提起笔来,写下几行文字。
有小吏取来,呈与是宏辅、赵君卿。但见纸上是一笔结构工整,笔触却略有些颤抖的隶书:“钧先考即擅机巧,乃承其志,为乡中置水车等物,规矩绳墨,不可离于数算也,遂求周髀、九章及张平子散篇等,略窥门径。今所答者,皆钧自作,断无情弊,上官明查。”
马钧也明白了,估计你们瞧我年纪小,不信我能答出所有的题来——看情况,貌似准确率还不低啊——故而怀疑其中有弊。那我就得说清楚喽,为什么会喜欢上的数算之道——造水车、制机括,我不是普通匠人,不愿意照猫画虎,那就必然离不开数算啊,因此从族内求得多部数算之书,自学到了如今的地步。
是宏辅见了马钧的申辩,斜瞟一眼赵爽,便即问道:“可敢试否?”马钧忙答:“有、有……敢。”也不绕弯儿了,还是光说一个字来得省事儿。
赵爽先朝是宏辅鞠躬致意,然后迈前一步,直视马钧,说那我先问你一道简单的:“今有粟三百石七斗三升六十分升之十七,欲为粺米,问得几何?”
“哗啦”一声,就见赵爽和马钧几乎同时掏出算盘来了。是宏辅在旁边儿听着,这只是一道简单的乘法题嘛,虽然数目字实在零碎……然而问题是,不知道粟米和粺米之间的兑换比率,可该怎么计算才是?
他是没有细读过《九章算术》,其实书中明确有写啊:“术曰:以粟求粺米,二十七之,五十而一。”也就是说,一份粟米等于五十分之二十七(0.54)份的粺米。
算盘声“哗啦啦”响过一阵,几乎同时停止,马钧抬起头来回答道:“合粺、粺……”想一想,干脆还是手写吧,便即提笔得出答案:一石六斗二升二千五百分升之一千三百二十三。
小吏呈上来,是宏辅一瞧,嚇,这数字还真零碎,估计得到小数点后面四五位了。转向赵爽,以目相询。赵爽微微点头,意思是答案没错——由此可见,这个马钧确实熟读《九章算术》,并且扒拉算盘的速度也挺快。好吧,那下面我就出一道难题喽——
“今有邑,南方而北正半圆也,各中开门,出北门三十二步有木,出南门十七步折向东行,至三千六百二十一步见木,问邑东西几何?”</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