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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不能有丝毫大意。”薛绍道,“此战,我军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并利用伏远巨弩发射了大炸雷,才取巧得一胜。当时的情景,吐蕃明明已经人马惊哗仓皇溃败,但他们居然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阻截了我军的追击。由此可见,噶尔钦陵用兵绝非等闲。他麾下的军队,更是处乱不惊训练有素。面对这样的强敌,我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得有丝毫松懈!”
“是!”众将抱拳应诺。
薛绍再道:“另外我必须郑重提醒诸位,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只有不够努力的将军。恰好,噶尔钦陵就是一个既精明又努力的杰出统帅。因此,无论是高大结实的城墙还是威力惊人的伏远巨弩,都不能成为我们掉以轻心和狂妄自大的理由。本帅今日在此重申,我军目前的战略仍是固守。谁敢发出轻敌之言论,谁敢妄言出击者,必斩不饶!”
“是!”
数日之内,双方不再有交战。吐蕃退到了十几里开外落寨下营,每日都派出很多的游骑往来侦察,严防周军偷袭。薛绍这边更是安静,大石墙的门就没打开过,吐蕃人只能看到他们墙头上高高飘扬的战旗,连往来巡视的兵丁都瞧不见。
没办法,薛绍的城墙修得太宽太高了,城头上的士兵只消往后退上几步,吐蕃的肉眼就无法再看到。难为他们,又没有薛绍的这种望远镜。
噶尔钦陵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想要怎么攻打眼前的这座坚城。什么水攻、火攻、挖地道、甚至派出人肉盾墙吸引火雷做掩护,他全都想到了。但又逐一被他自己推翻了。
凉州这里干旱,附近没有可以借用的河湖水源。土质又硬沙化也严重,地道非常不好挖。火攻更是无从谈起,薛绍筑的是石城,大火对他没什么用。至于人肉盾墙……那最多只能让他的军士靠近薛绍的石堡。真要攻上去,鬼知道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光是那高大的城墙,就不是一般的云梯能搭上去的。薛绍连一座城都能修起来,鬼知道他准备了多少守城器械?抛石车倒是勉强可以轰炸一番,但面对那样坚固的石墙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就算能起到一定压制作用,士兵攻不上去,胜利又该从何谈起?
噶尔钦陵从来没打过这样的仗。
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绝望难道逼着我,从天上飞进去?
两军就此僵持了下来,一熬就是半个月,几乎没再动过一刀一箭。
神都洛阳,万象神宫。
武则天拿着前方寄来的战报,脸色难看之极,声音都有些轻微发抖,“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上官婉儿和库狄氏都在她身边,一同惊讶问道:“陛下,怎么了?”
“薛绍七战七负,临洮已失,他退守凉州。”武则天喃喃道,“十五万大军,居然被噶尔钦陵的十万大军打成了这样……吐蕃人,竟能如此凶猛?”
上官婉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有不出话来。
“陛下勿惊。”库狄氏倒是冷静,连忙道,“先夫在世之日时常对臣起,噶尔钦陵高原枭雄,用兵之独到古今罕有人及。吐蕃军队向来骁勇,不可当面以缨其锋。臣认为以薛公用兵之能,就算吐蕃大军再如何厉害,他没理由连战七溃丢城失地。这败得异常,看起来更像是诈败诱敌,另有所图。”
武则天的眼睛微微一亮,“那依夫人之见,薛绍意欲何为?”
“臣不知。”库狄氏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帅的意图更加无法在军报当中一一言明,否则会有泄露军机的嫌疑。”
“对朕也不能吗?”武则天皱了皱眉,“难道朕还会出卖自家的将士?”
“非也。”库狄氏道,“陛下你想一想,这军报是公开的奏报,从两千多里外的凉州送到京城来,经由多人之手,此后恐怕还要在朝堂之上公开。如果薛公在军报当中一一言明自己的用兵意图,那还不传得天下尽知?因此,他只能是就事论事照实上报。至于这七战七负退守凉州的背后有何隐衷,只能是薛公自己心里知道。另外先夫在世之日时常谈起,卫公谋战派用兵之精髓,就在于‘奇正’二字,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胜负相倚环环相扣。今日之连败可能就变作明日之大胜,反之亦然。所以臣认为,陛下大可不必因为薛公这七败而有所忧虑。战争一天不结束,胜负就一天没有厘定。”
上官婉儿顿时吁了一口气,夫人睿智言之有理,我真是关心则乱!
武则天听完后沉吟了片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朕细细想来,也确是如此。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薛绍在军事上的才能早已被证明多次。饶是噶尔钦陵再如何强悍,薛绍也没理由毫无还手之力。如今七战七负退守凉州,看来更像是麻痹敌人诱敌深入。但是朝野上下对此战极度关注,每天都在有很多大臣问起战况,子民们也在里坊之间每天热议,朕面临的压力可不。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消息,却是七战连败。朕该要如何对满朝文武和天下子民去解释呢?”
“陛下,这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最终,只有战争的结果才能明一切。”库狄氏道,“如今的事实摆在眼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麻木不仁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怀不轨者则会兴灾乐祸甚至落井下石。因此臣认为,这倒是一个见证人心的大好时刻。”
武则天眼睛一亮,这话有道理!
这是一场关乎社稷安危的大战,满朝文武都应该抛弃私念,众志成诚合力抗击外敌。朕倒要看看,谁会在薛绍七败之后兴灾乐祸落井下石。这种人不思报国心无社稷只怀恶毒之私,是大大的奸臣,绝不能留在朕的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