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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话到嘴边,沐良却又说不出来。她喉间酸酸的,一股汹涌的泪意,被她强自逼回眼眶。
心狠狠伤过,就不会再痛了。这样也好,沐良笑着安慰自己,她死了心,从今以后也不会再觉得纠结,不会再有犹豫,只会一心一意做沐家的女儿,只爱她的爸爸妈妈。
这样多好?!
沐良勾起唇,轻笑了声。
“四婶!”
身后忽然靠过来一具温热的小身子,沐良回头,傅橙两条胳膊已经缠在她的颈间。
“二嫂。”沐良看到身后的人,笑着打招呼。
曹婉馨坐下来,道:“橙橙不肯午睡,非要出来玩。”
“你最近气色都不好,”曹婉馨握着沐良的手,语气关切,道:“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吗?”
何止是不开心?
沐良垂眸,心头苦涩,“没什么,工作忙,身体有些累而已。”
听到她的话,曹婉馨笑了笑,“你们上班的人都很辛苦,平时要多多保养才行,尤其每天对着电脑,人很容易就疲劳的。”
“是啊。”沐良随声附和,抬手揉了揉肩膀。
“二嫂给你按摩一下吧。”
沐良惊讶,“你会这个吗?”
“会呀!”傅橙坐在妈妈腿上,笑眯眯的抢话说,“妈妈每天都要给爸爸按摩,爸爸都说妈妈按摩的很舒服,很棒的!”
曹婉馨抿唇轻笑,眼神暗了暗,道:“世钧的腿不好,我每晚睡前都要给他按摩。为了能有些效果,我还特意去专门学过的。”
听她提起傅世钧,沐良也跟着叹气。
“走啦四婶,”傅橙拽着沐良站起身,拉着她往楼上走,“橙橙要看按摩。”
沐良拗不过她,只好站起身往里走。
三楼很安静,独立分割出来的空间私密。沐良打开卧室的门,问道:“二嫂,我要躺下吗?”
曹婉馨扫了眼卧室中央的大床,笑了笑,“最好是躺下,效果比较好。”
脱掉鞋子,沐良趴到床上,曹婉馨拿起一个枕头,垫在她的双臂下面。
傅橙跪在床沿,双手托腮等着看。她觉得按摩很好玩,这里揉揉那里搓搓。
“这样可以吗?”沐良双臂垂下来,将腿也放平。
曹婉馨洗过手出来,拿出一瓶精油,站在床前,“外套脱掉,放松就好。”
沐良应了声,将外面的毛衣外套脱下来,只剩下一件吊带。她偏过头,笑着跟傅橙说话。
“你最近按时练琴了吗?”沐良下颌垫在枕头上,语气微有严厉。
傅橙鼓着腮帮子,底气不足,“昨天没练。”
“只有昨天?”
“……好像前天也忘记练了。”
沐良红唇微勾,忍住笑意,“一会儿四婶带你去练琴。”
“好啊。”傅橙猛点头。
曹婉馨眼神温和,将精油揉搓在双手的掌心,然后顺着沐良的脊椎骨,一寸寸往下,循序渐进的按揉着穴位。
曹婉馨不过才按压几下,沐良就觉得挺舒服的。她撇撇嘴,笑道:“二嫂,按摩难学吗?”
“不难。”
沐良心头微动,心想如果不难学的话,以后她要抽时间跟二嫂学学,保证能把傅晋臣吓一跳!
全身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沐良慢慢感觉有困意。这几晚她睡的都不好,只以为是身体舒缓后的自然反应。
不多时候,沐良酸涩的眼皮渐渐合上。
傅橙小眉头紧蹙,盯着沐良闭上眼睛,“妈妈,四婶怎么睡着了?”
将精油瓶子收进口袋里,曹婉馨拉过边上的被子给沐良盖上,同时牵过女儿的手,柔声道:“四婶困了,我们不要打扰她睡觉,好不好?”
傅橙瞥了眼沐良,跟着曹婉馨离开三楼。她心头微感失落,刚刚四婶还说要陪她练琴的,怎么就睡着了?
昨晚连夜赶出一份计划案,傅政整个上午又在重修,连午饭都还没吃。最后确定好一组数据,他总算松了口气,走到院子里散散步。
院子里的玉兰树已经发芽,逐渐显露的花骨朵,预示着今年又将盛放。
有佣人慌慌张张跑出来,傅政蹙眉,问道:“有什么事?”
那佣人面色焦急,“少爷,四少奶奶好像身体不舒服!四少爷不在家,太太还在午睡,这可怎么办?”
傅政剑眉紧蹙,“严重吗?”
佣人点头。
傅政抬脚往楼上走,吩咐道:“去请张医生。”
急匆匆来到三楼,傅政并没有深想。他眼见卧室的门没关,便直接走进去。沐良躺在床上,双眸紧紧合着。
傅政一惊,急忙靠近过来,“良良?”
他伸手推了下沐良,却不见她清醒。他转而将掌心落在她的额头,不过温度并不算高。
紧提着的心,终于松了松。傅政原想起身离开,可他看到沐良幽静的睡颜,脚下的步子怔怔僵硬在原地。
轻轻坐在床边,傅政幽深的目光落在沐良脸颊,忍不住抬手抚上去。
傅政剑眉紧紧皱在一起,心底的滋味复杂。如果可以,他情愿不让沐良看到这个家的阴暗与丑陋,可是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所以当初,他只是静静守护在她的身边,只要能看到她干净的笑容就好。
曾经沐良问他:傅政,你不会笑吗?
傅政眼底的眸色暗了暗,神情失落。自从他懂事以后,似乎真的没有再笑过。不是不会,而是他早已忘记,笑的滋味。
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傅欢颜的嗓音尤其明显,“良良不舒服吗?请医生没有?”
傅政眼眸瞬间沉下去,顷刻间,他恍然大悟。
卧室的门被人推开,傅欢颜站在门口,惊愕的瞪大双眸:“小政,你怎么在这里?”
大门外,尤储秀身边跟着姚琴,后面还有曹婉馨。
“我来看看。”傅政扫了眼床上的人,看到沐良紧闭的眼睛动了动。
“你看什么?”傅欢颜看到躺在床上的沐良,又看看神情紧绷的傅政,霎时变脸。
“母亲,”曹婉馨往前一步,笑道:“我刚给良良按摩,可她忽然就晕倒了,我担心有事才把你们都叫上来看看。可是没想到,小政动作比咱们快多了,真是有心啊!”
“什么意思?”
姚琴瞬间变脸,瞪着曹婉馨质问道:“曹婉馨你别话里有话,诬陷我儿子!”
“大嫂,”曹婉馨淡淡轻笑,“我就随口说说,你急什么?”
门外乱哄哄的,沐良揉着额头坐起来,慢慢看清周围的人。这是什么情况?她低头扫了眼身上的衣服,急忙拿起边上的外套穿好。
曹婉馨扫了眼面色冷然的傅政,目光挑衅般盯着姚琴,“不过小政关心良良也是正常的,他们年纪相当,以前又是同学,关系好也是难免的。”
闻言,尤储秀眼底的神情沉下去。
“曹婉馨,你越说越过分了吧!”
姚琴彻底被激怒,一把拽过儿子,吼道:“好啊你,这是想要往我儿子泼脏水是吧?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会咬人的狗不叫,你这么歹毒!”
“歹毒?”曹婉馨眯了眯眸子,盯着姚琴,厉声道:“大嫂,跟你比狠毒,我还真是比不过!”
“你——”
姚琴眸光闪了闪,终究心虚。
“良良,你醒了!”傅欢颜听的云里雾里,见到沐良下床,急忙跑过来问她,“她们都给我说糊涂了,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沐良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刚不是正在按摩吗?怎么转眼傅政站在这里,那些人也都站在这里?
“二嫂,到底怎么回事?”沐良秀眉紧蹙。
曹婉馨挑眉,淡然道:“良良,你们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你们的事情?
沐良神色沉寂下来,看到曹婉馨眼底深沉的笑,立刻明白过来。
从来都是她姚琴压过别人一头,几时轮到她被人如此打压。心口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曹婉馨每句话都使劲把傅政往圈里拽,气的姚琴全身发抖。
“曹婉馨,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我胡说了吗?”曹婉馨不服气,“所有人一起上来的,大家不是都一起看到的吗?”
“看什么?”
姚琴震怒,最不能容忍有人想要对她儿子下手,“我看就是你故意的,是你把小政引上来的吧?!”
“大嫂,你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又守着个病秧子傅世钧,就要把我们小政拉黑是不是?”
姚琴说话恶毒,曹婉馨瞬间爆发,扬手就朝她煽过去。
傅政拉过姚琴,可姚琴也不是吃亏的,她随手抄起边上的什么东西,用力丢过去。
傅欢颜没拉住,眼见那烟灰缸朝着沐良飞过去。
碰——
沐良只觉得手腕紧了紧,头还没抬,傅政已经伸手将她护在怀里。烟灰缸恰好砸在他的额角,尖利的菱角,瞬间割破他的皮肉。
姚琴眼见傅政额头渗出血迹,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心尖猛然一颤,沐良盯着手背渐落的血迹,下意识的抬起头。
傅政英俊的眉眼模糊在一片血色里,沐良动了动嘴,喉咙发涩。
“快叫张医生!”
尤储秀冷静的吩咐下去,姚琴回过神来,立刻哭道:“儿子,你没事吧?”
姚琴含着热泪,一把将沐良推开,“都是你!沐良我告诉你,要是我们小政有什么,我饶不了你!”
“都给我闭嘴!”
蓦然,身后传来傅东亭震怒的声音。尤储秀挑眉看过去,他脸色已然铁青。
大家看到他回来,识相的都闭嘴,谁也不敢再说话。
看到傅政流血的额头,傅东亭神情阴霾,吩咐道:“送少爷去医院。”
“是。”管家立刻去安排车,姚琴用手帕捂着傅政的伤口,扶着他往楼下走。
傅东亭目光锐利,沐良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自己有这样愠怒的神情。
对面的视线里,不知何时落入一双阴骘的眸子。傅晋臣背光而站,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眼底涌起的怒气,却只让沐良越看越心寒。
他的眼神,足以说明他的怀疑。
沐良目光平静,并没有躲闪他的目光。她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傅晋臣紧绷的俊脸,黯然无声。
尤储秀扶着丈夫下楼,经过傅欢颜身边时,伸手将她拽走。
三楼的地板上,依稀滴落着鲜红的血渍。沐良怔怔盯着那些印记,却见傅晋臣忽然扬手,将他手里提着的袋子,朝她丢过来。
吧嗒——
袋子落在脚下,保温饭盒里的卤蛋散落满地。沐良怔了怔,卤蛋圆滚滚的小身子,转眼间便染满地上的脏污。
片刻后,沐良顾不上换鞋,抬脚朝着楼下跑去。
哄——
黑色路虎马力十足,沐良快步往外跑,叫道:“傅晋臣,你站住!”
傅晋臣眼底噙着的寒气逼人,他一脚油门踩下去,毫不犹豫将车开走。
沐良望着远去的车身,心口压抑的难受。须臾,她回到楼上,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卤蛋拾起来。握在掌心的卤蛋尚存温度,可见傅晋臣开车回来的速度很快。
沐良蹲在地上,无声冷笑。她尖尖的下颌垂落,干涩的眼底渐渐染上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