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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画,也到了用膳时间,四房一家子一起吃了晚饭,气氛说不上和乐融融有说有笑,但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本来做父亲的没有架子,做母亲的又一派和蔼,家里的气氛也很难压抑起来。
好像和记忆中的差不多吧……要说不一样,也就是她的这位义兄也坐到了桌子上。
徐善然的目光在坐在徐佩东旁边的任成林脸上一触就移开了。
这很好,以后也会是这样。
另外还有……
身后布菜的丫头给徐善然夹了一片笋。
徐善然吃进嘴里,细细地嚼着,又想:她的庶兄,那位在上一辈子成为了最后赢家的,到底是因为幸运与巧合,还是处心积虑谋夺而来的结果?
她并不需要抬眼看对方,就能从自己的记忆中勾勒出对方的形象。
木讷的,沉默的,并没有诗书科举上的才华,就算身为父亲唯一的儿子,也甚至没有自己的同胞姐姐更得父亲的喜爱。
先是有恩于新帝被特赦留京,接着又因为徐家阖家的死亡而被连连拔擢……虽最后又因为办砸了差事并被众官检举贪鄙而下了大狱抄家流放,但到底也曾经风光过一段时间。再结合着记忆里的人一看,仿佛就是因为幸运与巧合。
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这是他处心积虑谋夺而来的结果,如果他现在的木讷与沉默全是装出来的……
徐善然的眼睑轻轻颤了颤。
但为什么呢?
虽是庶出,但至少现在还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徐丹瑜为什么要伪装?
在这样的景况下,他还觉得,这个家有人会想要害他?
用饭毕,徐佩东自然留在主屋里,孩子们稍作一下后也就各自散去。
徐善然带着丫头回到了自己的不及居,前脚刚进院子,后脚任成林就带着徐佩东外出时给徐善然带的好几箱子东西来了。
徐善然交代了绿鹦与红鹉将箱子打开收拾,自己则请任成林到外间坐下。
院子里的小丫头奉上了茶后就远远走开,徐善然还没有开口询问,任成林就将事情一一说出:“妹妹,那些布施我就如你所说,在外城处租了间屋子,山上的两个月之后,京师里已经有很多人知道我们的事情,铺子刚租下的第一天就有许多老人来排队,第二天之后,我按着你说加了个粥棚,给排队的人一碗稀粥,一下子就加入了好多乞丐……”
两个多月的时间,任成林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不了解徐善然的想法。
如果只是单纯的还愿,那多加的三层银子已经很足够了,那些穷苦的人哪怕要花费时间排队,也很愿意接受这或者买些蔬菜水果,或者挑水送货的差使,但要是再在他们排队的过程中施舍稀粥,那周围的乞丐就会一下子涌过来;对于那些穷苦人而言,再穷苦也不至于少一碗薄粥,加上了也不过给他们解解渴,可对于那些乞丐而言,这还冷着的天气里多的这一碗粥,也许就能让他活到下一个年头了。
虽说这事情的本意是布施,帮了穷人家是帮,救了乞丐也是救,但因着乞丐都来排队,那队伍就被拉长了许多,本来愿意来这里做事的穷人家算下时间并不合算,陆陆续续的也都不来了,这两天更是一队伍看过去,全是穿得邋里邋遢的老弱乞丐。
任成林将一长串情况说清楚之后,觉得口干舌燥,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水,马上有发现自己的动作太过粗鲁,忙轻手轻脚的将杯子放到桌上,说:“妹妹……”
“嗯?”徐善然看着任成林,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打断对方,也没有露出什么不一样的神色。
任成林那句“要不然我们把粥铺撤了”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回,还是被主人自己给吞了回去,转而出来的是:“妹妹有什么想法?”
徐善然真心实意地笑起来:“这就是我的想法。布施之事,虽是为我,做上两个月也便罢了,现在不过时日尚短看不出来,再久之后,哥哥你走了,又挡了人的财路,又被人窥得其中利润,早晚弊病丛生,不说其他,就说如果有人专找穷苦人来排队,再倒卖位置,我们是赶他们还是不赶他们?若赶,那些人确实是穷苦人;若不赶,我们做这布施,最终肥了哪家的腰囊?”
“而那些乞丐——”
“哥哥过去时常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消息的重要性。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我用一碗薄粥换些散碎消息,惠而不费,又不至于招了谁的眼,哥哥你说呢?”
任成林其实有点儿目瞪口呆。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被义父义母捧在掌心疼宠的国公府千金小姐会去想这些事情。
但她就是真的想了,还说得头头是道……
所以现在,在他而言,问题其实只有一个。
——要不要陪徐善然做下去?徐善然虽和他说得这样明白,但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些事情是断不能叫他义父义母知道的。
任成林并没有犹豫多久,他很爽快也很郑重地回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