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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后来,山下的行脚大夫还真被桂妈妈赶出去的丫头们给带了上来,虽说何氏疑虑对方的医术,但横竖徐善然的脚也不过被那果盘磕了一下,只青上一块,连油皮都没有蹭破,叫那大夫说了些医理得个安心之后,便用自己箱笼中的跌打药揉开了淤血,也不叫念经了,只回屋拿本闲书打发时间。
倒是合适,自和徐善然谈心之后,精神可是处于一半放松一半警惕的状态,她屏退了下人,和桂妈妈商量自己刚刚知道的大事。
桂妈妈果然也大吃了一惊:“是邵二少爷?”她随即就犹疑起来,“这……太太,依奴婢之见,只怕是不太般配。”
何氏也愁极了,她道:“我何尝不知?只是你说善姐儿她从小到大,算来竟是第一次开口求我做主,我若直接回绝岂不是伤了母女情分?我这么多年看来,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只是出身太低,还是庶子,日后我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要被他的嫡母磋磨?”
“太太,那怀恩伯府今日出了事。”桂妈妈提醒说。
何氏这才醒过神来,“我竟忘了!”可她旋即面色微变,又不确定地道,“可他小小年纪就丧父丧母,那怀恩伯本身又是个形单影只的,这命相上是不是有些妨碍?”
这才是桂妈妈最担心的。
邵劲的人品学问还行,以往也不是没有高门大户为了姑娘家出嫁后能过得舒服一些而将其特意低嫁的。对于何氏而言,她也不求自己女儿去给家族增添什么光彩,对于女儿低嫁一些也并无排斥,只是婚嫁婚嫁,髙嫁有髙嫁的讲究,低嫁有低嫁的讲究,说是为了舒服低嫁,却去加以个低门庶子,或者嫁一个家中乡间人口众多的嫡子,这不是开玩笑么?
但这些讲究,相较于命相上的妨碍来说,又是万万不及的。
要是邵劲真是个命硬的,克完自己的父母兄弟再克妻子,到时自己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双眼睛岂不是生生要哭瞎了?
当然这种事情主仆二人虽心中尽知,却不好宣之于口。
桂妈妈只敲敲边骨,问何氏:“太太不如和老爷商量一下?”
“这是肯定的。”何氏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不过八字还没有一撇,不能太早告诉老爷……我得先叫老爷把人带上来,我好认真看看!”
七月的日子一溜就走到了尾。
在家中潜心休养的徐佩东接到了上山的何氏打发人送下来的口语。
他听完那仆人的几句话,不由捻须点头,一会之后便叫人套了马车,直往怀恩伯府的方向前去。
丧事期间不宜动土,半个月前被烧焦了的横梁与屋舍只草草的被泥瓦工人整理一番、叫院墙不会塌下来罢了,至于那些焦痕断壁,原来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徐佩东到达的时候,怀恩伯府里并没有其他客人,只剩下邵劲,披着孝服盘腿坐在灵堂之前,脸上瘦到脱了形,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坐着,目光也因为疲惫而有了一丝恍惚。
徐佩东走进怀恩伯府的时候本要被守在那里的管事唱名,但他特意挥了挥手,不叫那人打扰邵劲,自己则在入口处站着,静静观察了盘坐在灵堂之前的人一会之后,才迈步上前。
邵劲在徐佩东的脚步走到外头花园的时候就听见了,他连忙起身,向徐佩东行礼:“老师好。”
徐佩东点点头,他走近邵劲,按着人的双手将其搀扶起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后,才说:“怒伤肝悲伤肺,逝者已逝,生人还是要多多爱惜自己才是。”
邵劲提着精神答应一声。
这半个月来他过得也不算太好,怀恩伯一家固然死了就死了,但同时离开的还有他的舅舅,他一方面恍惚这点,一方面又要操持一明一暗的两场丧事,还要极力在昭誉帝、太子、谢惠梅之间周旋,实在有些心力憔悴,这才表现到面上来的。
不过现在两场丧事差不多完了,他可以开始闭门读书——这正好是个私下帮黄烙办事的好借口——虽然直系亲属死亡按理来说得守三年的孝,但三年之后,黄烙哪里记得他是哪根葱?自然要从现在开始就暗地里帮对方做一些不好直说出去的事情……倒是本来预计明年参加的科举,这回只有再等个四年了,不过那时候他也多少有了些本钱,差不多该洗洗上岸了……
邵劲这头正想着事情,那边的徐佩东也说了自己来的目的:
“我刚刚接到你师母的口信,她在山上也惦记着你,来信问了你的情况。我看你这里的法事还差几日,等做完之后,和为师一起上山,见见你师母师妹如何?”
见善善?
邵劲愣了一下,随即只感觉一股热流从脚下涌起,浩浩荡荡经过身体之后直冲入脑海。
那些疲惫与恹恹在这股热流经过的时候就被冲击粉碎。
他极力压下那些高兴的情绪,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不让唇角扬得太过明显。
他毫不犹豫并一本正经地接口说:“一切但凭老师做主!”
然后他就用手在背后比了一个v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