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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一年五月初八这一天,发生了一件大概是西北百信十年难得一见的荒唐事。
这一天里,素来欺男霸女的一伙兵痞被据说新来的副总兵堵在了门口——要说也是这伙兵痞没长招子,平日里欺男霸女也就算了,怎么还敢欺到信任的副总兵身上?据说副总兵可是直接带了一百个亲卫来上任的,这些亲卫可是个个衣甲鲜亮膘肥身健的,看上去就和这里的人不是一回事!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也还不算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在新任副总兵冲破了房子,将那一群饮酒寻欢的人都给抓捕了之后,竟直接在那副总兵宅子前开了公堂,直说要审案!还说那如果有冤屈的话,百姓竟可上前来,一旦核实便可按照律法惩治凶手。
这等消息是被那骑士骑着快马分成几道,在闹市之中来来回回大喊的,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一下,哪怕心里还将信将疑只是为了看热闹,大家也紧赶慢赶往那副总兵府跑去,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看热闹,还真第一眼就见着了坐在桌案之后的新任副总兵,与一溜儿被绑在一侧的那货兵痞!
五月的天空也似忽然间炙热了起来,天上的太阳在顷刻间宛若火球一样投下汹汹火焰。
任成林在一旁已经看傻了,如果说邵劲带来的亲卫的实力让他暗惊于心又松了一口气的话,那接下来所谓的“为民伸冤”就让任成林油然起了一种“你特么逗我”的想法,要知道一开始邵劲直接冲入府邸的行为还算是在副总兵的权责范围之内,但随后的开公堂——这是在与朝廷的法纪抗衡啊!
可就在任成林傻在那边的时候,桌子与公堂已经摆好了,一个看上去挺老的老头直接就站了上来,抄着有点古怪的声音拿着张纸,开始慢悠悠地宣读一个叫做‘张二牛’的兵痞的罪状。
只听他说:“张二牛,贞弘十年生,贞弘二十五年入伍,贞弘二十六年抢人钱财折合三贯,贞弘二十七年淫□□女计其二。按《大诰》,当斩。”
冷冰冰的一个当斩说完,坐在后边的邵劲随手就丢了个木牌下来,随着木牌“咔”一声落到水磨青砖石板地面,旁边登时扑出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卫,挟持着那跪在地上的张二牛往旁边走去!
一众在副总兵府里寻欢作乐的兵痞并不信这新来的副总兵真敢杀人,他们或者污言秽语或者哀求告饶,虽将场面闹得乱哄哄的,但脸上总是有几分藏得不算太好的不以为然。
甚至那被挟持着走的张二牛脸上也有这样的不以为然——因此这样的不以为然便成了他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表情。
那些抓着人走了的亲卫一点多余的举动也没有。
在所有人都还吵吵嚷嚷的时候,他们将张二牛带到旁边,一人按着其肩膀,一人自背后抽刀,而后手起刀落,血溅白墙,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
那塞满了百姓与兵痞的街道和前院都静了一静!
紧接着,被缚于地面的兵痞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景况,一个个战栗不止,再不敢说一句废话。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任成林终于找回了自己被猫叼走的舌头,他压低了声音冲邵劲气道!
邵劲挑挑眉:“□□掉的人都不急,你急什么。”他说着指了一下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任成林坐下再说话。
任成林都被邵劲给气乐了,什么叫做“□□掉的人不急他急什么”?他是为了那些人急吗?这简直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
不过好赖也在西北的地界当了一二年的官,任成林这实在是看多了叫人气炸了肺的事情,所以他现在也如邵劲所说,竟十分镇静地先坐了下来再和邵劲说话:“你一个武官,开堂审案不是笑话吗?”
邵劲说:“西北许久没有巡抚了吧?”
任成林:“这没错。”这地儿紧邻着那些狄戎之辈,还受朝廷辖制的时候就不被京中那些大人物所喜,现在不受朝廷辖制了,索性几个派来任巡抚的官员都称病不来——其实这行为也没错,称病不来是丢官,没个本事贸贸然来了,就是丢命了。
但任成林又冷静说:“知府还在那里呢!”
邵劲撇了下嘴:“你也来哄我?你在你总兵面前敢说‘知府还在那里’这句话吗?”
任成林:“……”总兵是把知府挤了个没有立脚地不错,问题就是,你不是总兵啊!
邵劲又看着场中的情况:要说冯德胜审起案子来,还真的特别有一手。他们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是着重分析了一下西北几个比较重要的势力,也猜到了他这个副总兵不可能真正毫无波澜的上任,有“西北王”之称的总兵是必然要先来个下马威探探他的底的。
而包括邵劲在内的几个人都认为,面对这次的下马威,哪怕是硬撑着也要把场子给撑起来:天下的士卒都是拿拳头说话的,西北偏远穷困,士卒在这穷山恶水之间又更多了狼一样的凶残特性。他们直会服从与强者。
如果这一次软了,那再接下来,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肯跟着邵劲干,就算是砸下大钱,来的只怕也是打一枪就走的无赖,这才是真正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才有了冯德胜现在的罗织罪名。
那只怕冯德胜罗织得还真不算错。
邵劲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中,有了第一个榜样,接下去果然有不怕死的人出来告发那些士兵抢占女人或者横行霸道赊账不还——
已经全部都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