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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的感觉渐渐袭来,太累了,情绪的起伏比外力的伤害更令人疲累,这一次,又会睡多久?醒来后,一切能否恢复如常?
朦胧中,身子一轻,感觉被人抱起,不想要依靠,但已经没有了再度拒绝的能力,低低的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聂风,到底是,我欠你,还是,你欠我?”
若是月明曜在高天之上看到这一幕,会否问可悔当初?
不悔不悔,所行的是一条独行路,也是一条单行道,若是回头,执念成灰,再没有存在的价值。
聂风一震,想要说什么,秦霜已然阖上双眼,呼吸放缓,陷入昏迷。一次又一次,看她在自己眼前受伤而无能为力,宛似反复地凌迟,无论多少次都无法习惯。这一次伤她的人变成了他,明明想要保护,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着周围,泥土被生生削去一层,地上平空多了一个大坑,水倒灌进来,看着不久又会形成一个水潭。潭水上浮上一层死鱼,大小不一,品种各异,白花花的一片,叫人不禁心惊肉跳。她对他的忍和不忍,悉数在翻白的鱼肚中展露了出来。
垂下眼,雪瓷一般的人儿,仿佛呼吸稍重都会融化,让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骨中的百折不回的执拗?沾满了尘灰血迹的她,前所未见的狼狈,折损了她原本的清丽无暇,但他偏偏喜欢看到这样的她,就像雷峰塔倒的那一夜,真正的踏进了尘世,不再如月高悬,而是有血有肉的鲜活。那只为他才惊鸿而现的在意,更搅乱了他的心湖……
凝视她胸口渗出的血痕,为什么?为什么月明曜要杀我,你却固执地将我维护?是不是她早已知道了今日,知道我不仅会带累你,更会伤害你?骤然,无可名状的恐惧攫住了他的整个身心,只是伤害吗?
慌乱地低下头,他对任何人都温文恬静、和善热心,惟对她,难以保持处变不惊的态度,五年的耐心温柔,遭遇一连串的变故,焦急忧虑尽上心头。才发觉,他觉得她任性,他在她面前,也是任性的,任性地依从自己的心思而行,用自己的要求去束缚她,全不考虑她是否愿意接受。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他从来都知道,但他偏偏希望她做一个普通的女子,无视她想要振翅的渴望,反冀图困住她的羽翼。
他缘何可以这般地自私!他固执地想要抓紧她,她回应般握住了他的手,但她迟早会离去、松开,他如何才能不再做错,不会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悔之莫及?
或许,六年前,他在她要他离去的时候便不该自作主张。更或许,一开始,他们就不该相遇……相识……才不会叫她在此刻说出……相欠……
即使昏迷,也不得安心,仿佛浮翔在一条看不见头尾的大河之上,黑色的河水中伸出无数林立的苍白指骨,想要将她拉下,一起沉没……想要拔出霜华斩断这些烦人的阻挠,腰间却空无一物,想要停住脚步,却身不由己地随水而行……生命是如此沉重,她本可以在彼岸的花丛中得到永恒地休憩,却固执地留在此岸,任红尘纷扰一遍遍碾过……
黑暗中看不清方向,没有月色,没有星光,只有极遥远处似乎有着两个巨大无比的橙黄色的灯笼,时而消失,时而出现……
阴沉的天空仿佛下起了雨,带着温度,灼热了她冰冷的双颊。是什么细细、轻柔地拂过?带着迟疑和温柔,那种悲伤的感觉,陌生而叫她无端烦躁。
“对不起,不要走……”
“我情愿,死在霜华之下,也不愿意见你在我面前受伤……”
“告诉我,怎么才能放下……”
……
吵死了!
你拿起了吗?说什么放下!
我的生死,又和你,有什么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