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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来到许府,百里已经知道许莹然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小姐。庶出,不受宠,意味着无论你怎样,在偌大的府里,也激不起一丁点儿浪花!
穿过枯槁藤蔓爬满的秀丽假山是一个六角洞门,不过洞门一角已经坍塌,沿着六角洞门走上阶梯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靠壁的抄手游廊旁有一条干涸的小溪,走出长廊是遍植的高大阴森的八棱海棠林,当中只有一条小道可供出没,小道上人字细条石隐没在枯草中,院中,无处不弥漫着萧瑟悲凉的气氛。
走在这样一个破烂的院子,百里好像有点了解高门大户里的生存规则了。
但是,这不是自己的规则!医者,心圆行方,要先有一颗正的心,才能有正的医术!
冯嬷嬷和百里对视一眼,并不说话,匆匆的走向许莹然的房间。在靛青色帐子半遮的阴影里,许莹然双颊绯红,汗流不断。
百里扶脉,但那手臂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气息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况。他立马左手掐人中,右手掰开许莹然紧闭的嘴。
“拿出药箱底格的地三个瓶子!”百里大声急促的对冯嬷嬷说道。
冯嬷嬷揭开红布包着的软木塞子,拿在鼻子下嗅了嗅。
安宫牛黄丸。
“四姑娘现在暂时是缓过来了,救不救得了就要看今晚了。我写下药方...”
这时,百里郑重的抬起头,望着冯嬷嬷的目光坚定而恳切。
“我,会穷尽毕生所学的!”
冯嬷嬷盯了他良久,点了点头。但百里喃喃着,一副还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现在,他们相互的信任上已经达成共识,那么,困扰大夫治病关键的就只有...
药材!
“难道?还要用到稀有药材?”冯嬷嬷皱眉。
“不...不...”百里连连摆手,“就只是大户人家常常备用的人参。”
“那不是要吊命!四姑娘...”
“我看嬷嬷也是行家来的”百里偷偷瞧了冯嬷嬷一眼,见冯嬷嬷颔首,就以为是在肯定他的说法,但他哪里知道,冯嬷嬷不过是因为常和药物打交道,久而久之就认识了一些平常药丸而已。
“四姑娘现在情况危急,温和的法子都收效甚微,当下只有用人参续命,再用烈酒降温,烧退下,就可用平常的药徐徐图之。”百里对这个法子非常有信心。因为,这是他在李仲行的《湿热论》上看到的。
原来,现世虽然还是大唐的天下,但和开元之盛世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大唐传承至今已近千年,在百余年前,废太子李承贤率旧部独占蓟北,发动叛乱,史称“太子乱”。此动荡之后,废太子占据蓟北,人称蓟北侯。
也就是从这时起,大唐对通向蓟北的燕山关重兵布放,等闲人不得关。近几年,随着新任蓟北侯继位,他不断向朝廷示好,双方的关系才开始和缓,但也不是随便是谁都可以过关,因此,普通老百姓对蓟北也不甚了解。而《湿热论》就算在蓟北也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不怪乎百里对此这样推崇!
用酒退烧,虽没听说过,但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
冯嬷嬷思索良久,她自己也知道,到了这种情况,什么方法也只能试一试。
百里抿着唇,盯着冯嬷嬷的眼神满是希冀。
“百大夫,那麻烦你先守着。人参,我来想办法!”冯嬷嬷迈起大步,向外走去。
夜幕悄悄拉下,偌大的园子没有一丁点声音,跳跃的烛火忽明忽暗,而床上,四姑娘的呼吸也越来与急促。
“这,都四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不会没有吧?这...”百里探头向院子张望,乌漆墨黑的宅子有些渗人。他不停的在房里踱来踱去。
“快,给,来的急吗?”冯嬷嬷“啪”的推开门,乌青的脸上尽是风霜。从怀里抓出人的参,散发出一阵药香。
“须,清疏而长;皮,色黄而横密;两腿旁伸,根顺理直。”这起码是五百年以上的野山参。百里无法言语,伸出颤抖的手。
冯嬷嬷快步走到床前,轻拭明灭光影里,许莹然张着嘴,脸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冯嬷嬷粗鲁的扯下山参的根须,轻柔的喂进她毫无血色的嘴。
“太糟蹋了!”百里站在床边,看见冯嬷嬷粗鲁的动作,眉头都皱成一团。
“咚、咚、咚”更声打破宁静的夜,此刻,正值月上中天,满月冷清的光辉照进阴暗的屋子,衬着皎白的月光可以清楚的看见,许莹然身上冷汗如注的流出,不一会儿,就浸湿她身下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