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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政案头上的书信有两封。
一封来自于柔佛国王室,大抵说明了一些情报,也道出了柔佛国的难处,自然是希望郝家不在此事上干涉,假若干涉,就不得不求助于大明朝廷了。
这里头的意思是,现在下头闹的厉害,柔佛国希望郝家中立,实在不成,那么只好去大明打官司。
柔佛国的态度,也算是有礼有节。可是另一封,却来自于柔佛国自筹的资政局首席大臣杨浩。
这位杨首席自称自己乃是马六甲商贾,亦是陈学门徒,因柔佛国屡屡抑商的政策,王室贪婪无度,盘剥华人和小民,又深受定南资政局影响,为柔佛前途计,因而决心打破柔佛国诸多禁锢,柔佛资政局已群策群力,筹备纹银数十万,组建了一支两千余人的资政军,将以马六甲为基地,誓师捍卫资政局,谅山乃柔佛国开明人士的圣地,公府又是华人[无][错]的主心骨,杨首席恳请郝政给予一定援助。
这是两封截然相反的信,可是这信中的内容,却让郝政不得不重视了。
他万万想不到,定南的资政局会造成这样的影响,至于这柔佛国,他关注不多,而现在事到临头,他却不得不审慎了,沉吟片刻,郝政立即修书,决定和远在京师的儿子好生商议一二。
于是他取来笔墨,修书一封,又连同两封书信一并命人用快马送了出去。
办完了这件事,便是召集幕僚和相关的门客们商议了。在公府,负责外事的幕僚和门客足有六十余人,这些人中。都是知晓各国民情,熟谙各国语言,同时在各国或多或少,都有些许影响之人,汉人和华人居多,也有不少番邦的友人。
足足商讨几日,却也没什么头绪。大抵是观点发生了分歧,有人认为这是郝家借此干涉柔佛国的大好时机,也有人认为。不必理会杨浩的请求,眼下郝家主要的目的在于经营定南和交趾,定南如今本就不安份,实在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门客们利益和立场各不相同。在这件事上争锋极为激烈。因而几日下来,并不曾有头绪。
郝政如今是善于内政,这外事处置虽然偶尔也有,可大多都是不痛不痒,如今却遇到这个难题,这让他不禁有几分郁闷。
此时已近初夏,谅山的天气炎炎,郝政索性静下心来。偶尔请那夏元吉到公府来下棋、吃茶。
夏元吉主持铁路之事,虽是事务繁忙。却也晓得忙里偷闲,郝政敬重他,他自也没有拿架子的道理,只是这位曾经的夏部堂,如今真正在谅山做起实事,却越发觉得这里有太多太多的新鲜的东西。
“公爷,柔佛国好生生的,为何要滋事?老夫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啊,柔佛国国王屡屡招安,妄图对他们拉拢,可是为何,却总是不见成效。依我看,柔佛那些商贾,是有些过了,原本是提议柔佛国减少关卡、降低商税,柔佛朝廷那儿应允,结果他们见朝廷退让,却又要求给予商贾应有的地位,柔佛国朝廷又是退步,要给予他们封爵,结果后来这些商贾却又自行筹建资政局,这不是非要逼着鱼死网破不可?这西洋总总乱象,云里雾里,老夫实在是看不清,也看不明白,也不知是好是坏,总是觉得这样下去,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乱子。”
二人就在这草亭里头,学那魏晋名士的做派,穿着宽松的道服,偶尔闲聊,偶尔望着器具,边上有热腾腾的茶茗散出清香,不得不说,夏元吉隔三差五跑来和郝政对弈,某种程度,是冲着这茶来的,交趾本地也产茶,只是这茶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倒是勉强能接受,可是夏元吉这样的人,却吃不惯,他喜欢吃正宗的武夷岩茶,而在这里,上好的武夷岩茶往往价值不菲,他的薪俸倒是并不微薄,却也舍不得每日吃,倒是在郝家这里,茶水管够,又有专门的冲泡之人,用的也是从二十里外送来的清泉水,一茶在手,比神仙还快活。
可是今个儿,夏元吉却实在没什么心情吃茶了,只是皱着眉头,心思也没在棋盘上。
对这个,郝政倒也大致明白一些那些商贾的心理,不由笑了:“夏丈夫,有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夏丈夫若是想知道,不妨多看看陈学的经典,或许能为夏丈夫解惑。”
夏元吉不由苦笑,他是理学大家,又和其他的清流不同,是脚踏实地的人,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和陈学的人‘同流合污’他在谅山什么书都看,尤爱看近来的一些诗词,甚至是近来流行的一些话本、小说他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偏偏是绝不去碰陈学经典的,有时勉强捡起来看几眼,自是带着批判态度,看一句话,心里便腹诽一番,这个不好,那个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到了后来索性便懒得再拿了,免得给自己添堵。
见夏元吉不言,郝政心念一动,突然道:“倒是有一句话,或许能解释柔佛之事。”
夏元吉打起精神,洗耳恭听。
郝政落了一枚棋子,一面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