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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薛慧萍抱头痛哭。
那时候,年幼的我觉得,在那一刻,天都塌下来了。后来,直到我慢慢长大,经历着一切,我才知道,永远会经历比上一次更刻骨铭心的悲痛,而经历的次数多了,就不会感到痛了。
我听薛慧萍说,在我去念书的这一个月里,村子里有人外出打工,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便染上了一种传染病。
这种传染病在村子里很快蔓延开来,所有的人背上都开始起痘,发烧,呕吐,然后死掉。很多抵抗力不强的老人和小孩儿都遭殃了——自然,也包括我的父母在列。
后来,这种传染病终于被从外地运输过来的药物控制住了,从外地过来的医生给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打了一种预防针,及时地拯救了剩下的人。
后来我知道,那种可怕的传染性疾病,叫做天花。这种病曾经引起过小村里无比巨大的恐慌。
处理完父母的丧事,本来就不宽裕的家里已经分文不剩了。薛慧萍的婚期已经到了,但是她拒绝了结婚。
“我会挣钱供你念书,你好好读书便是了!”薛慧萍这样安慰我。
我那个时候很听从她的话,于是又背起书包去读书了。薛慧萍把家里最后剩下的一些之前东西全部处理掉了,攒够了路费,买了一张去城里的票。
我顺利地考上了高中,镇子里没有高中,要坐车去省城里。那是我第一次去省城念书,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大城市。
我每个月都会收到薛慧萍寄过来的信封儿,打开信封儿,里面会有或多少的几张钞票,我在高中的日子得以为继。
再后来,收到的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念高二的时候儿,薛慧萍已经不再给我打钱了。我试图联系她,却也没有任何音讯。
我一面担心她,一面要想办法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省城的女生都喜欢穿时样衣服,我就想起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儿,我曾经跟薛慧萍学过一点女工,于是就开始帮助女同学们做裙子,鞋子。
她们大都是新派学生,见过世面的,我知道她们的喜好,所以也就按照她们的喜好来。女同学们很喜欢我做的衣服,很快我做好的几件衣服便销售一空。再到后来,她们开始在我这里预定衣服,交给我一点押金。
这样我的生活又慢慢地好转起来了。
我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薛慧萍的消息,高中毕业后,我放弃了继续读书的打算,用这几年卖衣服攒下的一点钱,去了帝都。
那时候儿,帝都是一个很多人向往然而却只能在书上看到的地方。
我是在一家咖啡厅做服务生的时候儿认识阿战的。他喜欢去那家咖啡厅喝咖啡,每次去的时候儿,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深沉地凝视着窗外。
爱情的到来总是在不经意间,我又一次一不小心,将咖啡洒在了阿战的衣服上。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我,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之前,我已经注意他很多次了。
这位被我撒了咖啡的先生,很友好地告诉我没关系,但是那时候我很固执,一定要赔他一件新衬衫。他拗不过我,答应我以后来这里喝咖啡的时候儿,我随时可以把衬衫还给他。
我就用自己攒下来的薪水,去了帝都最廉价的卖场挑选了一件男式衬衫,将它郑重地叠好,交给阿战。他望着我买给他的新衬衫,又望了望我,笑了。然而却什么都没说,将那件衬衫收下了。
下一次他来咖啡厅喝咖啡的时候儿,我便看到他已经换上我给他买的那件衬衫了。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阿战当时为什么会笑了:我撒上咖啡的那件衬衫,是我攒一年的薪水都买不起的。但是当时思想简单的我,竟然去大卖场买了一件廉价衬衫赔给了他,还以为自己没有占人家便宜。
一来二去,我和阿战就熟悉了,再接着,我们就相爱了。我们的婚姻遭到了君老爷子强烈的反对,因为他一直认为阿战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但是我们仍旧顶着巨大的压力,结为了夫妻。
就在我们结婚不久后,我终于有了薛慧萍的消息。她在外面过得一直不如意,已经回到了老家。我再三想把薛慧萍接过来,但是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我,又供我上学,我内心已觉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