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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玲珑带着诸葛汐和三个宝贝去了暖阁,暖阁的地龙比卧房烧得好,且有热乎乎的炕头,孩子们呆起来比较舒服。蕙姐儿依旧养在姚大夫人的院子,今儿是诸葛汐回娘家,姚大夫人特地让她带上蕙姐儿,她才硬着头皮应允了,私心里,她看蕙姐儿仍有那么一丝不顺眼。
霁哥儿在炕头呼呼大睡,他闹得厉害,睡得也沉。诸葛汐把睁着眼左看右看的蕙姐儿放在霁哥儿旁边,又抱起半梦半醒的鑫哥儿,满眼宠溺,看不够似的,亲了又亲,觉得自己儿子怎么能长这么俊?比他老子强多了!
水玲珑端着鎏金多格果盘递到诸葛汐跟前,温和地道:“大姐吃点儿果脯。”
诸葛汐看了一眼,随口道:“不了,早晨吃太多还没消化,刚在奶奶院子又被逼着吃了不少糖,我撑着呢。”
水玲珑把果盘放在二人中间的小茶几上,自己逗起了蕙姐儿,老实说,这孩子长得像姚成,不算特别惊艳,却很清秀纯真,尤其那双水汪汪的眸子,跟聚了漫天星子似的,璀璨得不像话。
蕙姐儿把大拇指放在嘴里吧唧吧唧吸个不停,水玲珑拿开她的左手,她立马用上右手,水玲珑将她两只小胳膊都按住,她没的吸了!
但她也不哭,就自顾自地吐起了奶泡泡。
水玲珑笑了,松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子说道:“蕙姐儿和鑫哥儿都挺文静,和姐夫一样,倒是霁哥儿像大姐。”
诸葛汐斜睨着她,故作薄怒道:“找抽呢,小妮子!拐着弯骂我凶,是不是?”
水玲珑失笑,眉眼弯弯,若夜幕中皎洁皓朗的月牙儿:“这可是大姐你自己说的!”
诸葛汐撇了撇嘴,这丫头伶牙俐齿,自己在宫里就领教过了,和她耍嘴皮子简直是班门弄斧。不过……她单独上门绝不是只和她开开玩笑打发闲暇时光的。看向五官尽数张开,越来越妩媚动人的水玲珑,诸葛汐的笑容凝在唇角,一本正经道:“跟大姐说实话,你一早怀疑上王妃了,是不是?从什么时候?”连“称呼”都改了!
水玲珑知道自己执意要检查冷幽茹的身子,势必会引起一些怀疑,老太君没表态内心究竟作何感想她无法下定论,但诸葛汐与她向来要好,这顿盘问是免不了的。定了定神,水玲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大姐可还记得安郡王在喀什庆成过亲的消息不胫而走之事?”
诸葛汐的眸光一颤:“你也知道了?”谁说的?
水玲珑如实答道:“那日我去姚府给小侄儿送衣服,恰好碰到大公主,大公主便与我说起了这事儿,还问我是真是假,我告诉她我没听过,不清楚。”
诸葛汐暗骂大公主诡计多端,撬不开她的嘴巴就去找水玲珑套话!
水玲珑接着道:“二婶以为这事儿是我外传的,所以给我摆了几天脸色,后来我找到二婶,与她推心置腹谈了一番,才知道消息是王妃放出去的,王妃先是安排了两名年轻男子在吴夫人时常出没的黄记酒楼谈论此事,故意被吴夫人听个正着,同时她设计安平去了一趟事发地点,二婶根据吴夫人的描述查证府里的下人时自然而然就疑上了安平,恰巧那段时日诸葛钰南下,二婶就以为安平是我指使的。就是那一次,我知道了你和诸葛钰其实……”
诸葛汐的心底漫过一层冷意,她没想到府里还出过这样的岔子!
水玲珑怕诸葛汐想多了,又补充了一句:“现在都好了,我和二婶也没什么误会了。”诸葛钰压住安郡王折子的事……暂且不谈了吧!
诸葛汐的神色一点一点变得肃然,她定定地看向水玲珑,打量了许久,眸光有些意味难辨。
水玲珑又道:“从那一次开始我就对王妃多了个心眼,所以特别留心几名王府丫鬟的动静,但没发现异常,直到今天出了这种事,先是诬陷昭云,后是牵连到墨荷院,我才真正觉得王妃是动了坏心思的,所以鼓足了勇气要求查探她。”
诸葛汐的眸光动了动,徐徐一叹,道:“我们的身世也不是存心瞒你,只是大家都不愿提起当年那段过往,琰儿死了,谁的心里都不好受。特别是钰儿,他总觉得自己抢了弟弟的人生,所以很努力地想代替琰儿孝敬王妃,哪怕和父王吵得面红耳赤,只要王妃一句话,他立马偃旗息鼓。但这回,就连钰儿也不会原谅她了。”
水玲珑垂下了眸子。
诸葛汐好像意识到话题太沉重,笑了笑,道:“你和钰儿好生过日子,前尘种种如昨死,要向后看,明白吗?”
水玲珑眨了眨眼,很懂事、很善解人意地道:“嗯,我明白。”
诸葛汐亲了亲陷入沉睡的鑫哥儿,又拉过水玲珑的手,低声道:“今天是钰儿生辰,我本想带孩子们看看他的,但这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我婆婆在家里该急着找孙儿了。钰儿没有过生辰的习惯,也不愿谁刻意提起,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
水玲珑惊讶地眨了眨眼,难怪诸葛汐冒着大雪也要带孩子们回府一趟,敢情今天是诸葛钰的生辰!
诸葛汐起身,唤来两名乳母,分别抱起蕙姐儿和霁哥儿,鑫哥儿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她右手环住,腾出左手摸了摸霁哥儿的脖子,温度正好,没汗也不冷,放心一笑,打算离开了。
“天气暖和些了,我们多走动,怀孕的事你不必心急,有时身子无碍,压力大了也不易受孕,父王那儿你多多尽孝,府里的中馈我与奶奶商议了,奶奶会安排好,有些事你无需急于一时,等钰儿世袭了爵位,主母只能是你。”诸葛汐和颜悦色地道。
这话……似乎在劝她什么!
水玲珑挑了挑眉,灿灿一笑:“嗯,好的。”
诸葛汐看了看门口,道:“袁妈妈我带走了,小厨房你派人打理吧。”没人耍幺蛾子,这饮食方面她也用不着操心了。
水玲珑点了点头,起身送她,诸葛汐摆手:“不用,外边儿风大,我瞧着你气色也不大好,还是别跟出来吹风了。”
水玲珑微微一笑,吩咐钟妈妈送诸葛汐去往二进门,自己则回了卧房,那里,叶茂已然在等候。
叶茂给水玲珑行了一礼,又扶着脸色苍白的水玲珑在冒椅上坐好,并关切地问:“大小姐您哪儿不舒服?”
“有些困而已,倒也不是不舒服。”水玲珑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有些晕乎的脑袋,强打着精神道,“郭府可有消息了?”
叶茂答道:“哦,有了,郭将军把三公主从寺庙里接回来了,奴婢亲自将礼物送进三公主卧房的,三公主说谢谢大小姐,改天她得空会来看您。”
水玲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总算有惊无险,至于皇后会不会发火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外边儿没有关于三公主出走的风声,想来皇后封锁了消息,或许连皇帝都瞒着。三公主对郭焱一片痴心她明白也感激,但她的方式不对,若她是郭大夫人,非抽她几鞭子不可!
三公主的卧房内,郭大夫人惊魂未定地站在三公主身边,揪住前襟,大口大口地喘气:“云瑶啊,你这一路有没有吃苦?”
三公主很淡定地摇头:“没有。”看了看一脸冷沉的郭焱,补了一句,“多谢娘关心,我真的挺好。”
郭大夫人就想啊,若这回闹事的不是个公主,她就该把对方关进佛堂禁足一个月了,偏偏……她压住火气,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有没有受伤?”最主要的是,碰见为非作歹的人没?
三公主再次摇头:“没有。”
郭大夫人还想问得更深入一些,碍于三公主的身份又生生将疑惑吞进了肚子:“你们早点儿歇息,我派人去宫里向皇后娘娘报声平安。”
“不用了,娘,我已经派人去了。”郭焱正色说完,睨了三公主一眼,难掩烦躁!她以为自己是谁?没脑子没手段就敢带了个比她还傻的丫鬟出走?她也不怕半路喂了狼?
郭焱这副神色落进郭大夫人眼里,郭大夫人不高兴了,她当然不认为儿子有什么错,错的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媳!公主又怎样?公主就能背弃礼法乱做荒唐事?她这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哟,若是其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岔子,皇室的脸还要不要了?郭家的脸又要不要了?埋怨归埋怨,这尊佛却不是他们教训得起的。郭大夫人握住郭焱的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有话好好说。
郭焱对郭大夫人行了一礼,又侧目看向三公主,三公主愣了愣,看她做什么?很快,她反应过来,婆婆要走,郭焱这是暗示她行礼相送。
哼!她是公主,凭什么给一介平民行礼?
看在郭焱的面子上许郭大夫人直呼她名讳已经很仁慈大度了!
再者,郭焱刚刚瞪她别以为她没瞧见!
敢给她脸色看,她就给所有人脸色看!
三公主撇过脸,装作没看见。
郭焱恼羞成怒,郭大夫人握住郭焱的手,摇了摇头。
郭焱就想,如果三公主敢跟玲珑放肆,玲珑管她是不是皇后嫡女,一定有几百个法子折磨得她连求爹爹告奶奶都不敢,郭大夫人一没上过战场,二没做过皇后,底气和手段终究是差了些,但既然他占用了郭焱的身体,就有义务完成郭焱的人生。
他亲自送郭大夫人出了院子。
三公主洗漱了一番之后便坐在床头等郭焱,郭焱进屋时她正自己拿着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她把毛巾递向郭焱,理直气壮道:“给我擦!”
郭焱冷眼一睃,懒得理她,径自走入了净房。
三公主尴尬得长睫一阵猛颤,把毛巾往床头柜上一扔,气冲冲地奔向了净房。郭焱正准备关门,她一把推开,怒不可遏道:“郭焱你什么意思?”
郭焱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稍稍用力提示她让开,他要关门。
三公主火冒三丈,死死地抵住门不许他关上,并呵斥道:“郭焱你聋了还是哑了?我跟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理我?”
郭焱不想和她吵,他觉得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会忍不住骂她!
既然不许他洗澡,他索性不洗了。郭焱面无表情地从她身旁走过,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郭焱要是和她吵呢,三公主兴许没这么窝火,女人嘛,心情郁结的时候男人就得帮她发泄出来,越堵越气,越气越堵,然后各种早已对现实不构成影响的事儿全部涌上了心头,造成负面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三公主委屈得鼻子一酸,眼底有了泪意:“郭焱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你羞不羞?”
郭焱一听这声不大对劲,脚步微微一顿转过了身,就瞧见三公主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臂间……哭!
郭焱懵了……
三公主越哭越带劲儿:“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吃了多少苦?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千里迢迢寻夫,我容易么我?那么多天不见,你不对好就算了,还爱理不理的给我甩脸子!我嫁入郭家是来受气的吗?你都不知道,我差点儿被……被……”
“被怎么样?”郭焱的眉头高高蹙起!
三公主怕郭焱误会她的身子被人碰了,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次事故烂进肚子里:“差点儿被狼吃掉!”
郭焱深吸一口气,疾言厉色道:“所以你就是傻!我是回不来了还是怎么?,非得偷偷开溜跑去找?你其实就是贪玩吧!扯什么借口赖在我头上!不可理喻!”
三公主这下才真真委屈到了极点,她站起身,食指指着他的脸,含泪厉声道:“郭焱你刚刚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郭焱的嘴皮子动了动,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今晚睡书房!”
三公主一听这话急了,在郭焱路过贵妃榻时,她咬咬唇,三两步追上去将他扑倒在榻,尔后纤细的腿一迈,骑在了他身上。
身子的摩擦,软而温热的触感隔着衣料徐徐刺激着他的感官,那里,瞬间有了反应,郭焱的脸一红,大惊道:“你做什么?”
三公主被戳了一下,脸跟着一红,却得理不饶人道:“上次的事没做完,你欠我一个洞房!”
……
湘兰院内,乔慧把亲手做的几道小菜从食盒里端出摆在餐桌上,回锅肉、干煸菜花、凉拌木耳、糖醋鱼。
说是亲手做,其实就是她站在膳房动动嘴,选菜、洗菜、切菜、烹饪都有专门的妈妈代劳,这些弯弯道道甄氏明白,她孝敬老太君时也是如此,所以,谁也没必要向谁提要求了。
甄氏笑盈盈地坐下,流珠上前欲给甄氏和乔慧布筷子,乔慧轻轻地握住流珠的手,柔声道:“我来。”媳妇儿给婆婆立规矩,天经地义,她娘在肃成侯府也这般服侍过祖母。只是王府的长辈多随和,老太君顶头忽视了这规矩,底下的王妃和甄氏便不大好拿乔训诫晚辈了。
乔慧探出葱白纤指,摆好碗筷,自己也拿了一双,开始替甄氏布菜。
甄氏这一刻才真真儿找到了一点儿做婆婆的感觉,心里不免乐呵,眼底的笑意也深了良多。
甄氏举箸夹起一块糖醋鱼,咬了一小口,松松软软,鲜嫩多汁,咸中透着微甜酸意,很是爽口,甄氏吞咽完,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不错,铭儿也喜欢吃鱼呢,不过他不大偏好甜腻的味道,红烧的比较适合。”
乔慧暗暗记下。
媳妇儿乐意服侍她,她便不吝赐教帮媳妇儿俘获儿子的心,甄氏自我感觉良好,“还有,铭儿自幼读了不少江南大儒的名作,内心十分向往江南水乡,你屋子里的屏风什么的,其实可以换换风格……再就是你穿衣服可以不用那么华丽,清新一些好……”
甄氏又絮絮叨叨讲了一些,乔慧都一一记下。
用晚膳,甄氏看向乔慧,意味深长地一笑:“咱们二房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你且等着吧!”
乔慧不明所以,二房不是一直很好吗?婆婆何出此言?
“行了,闪开,我自己来。”墨荷院的小厨房内,水玲珑系好自制的小碎花围裙,从枝繁和叶茂手里夺过洗好的莴苣,放在砧板上,非常娴熟地切了起来,枝繁和叶茂目瞪口呆,大小姐的刀工这么好?跟厨子有的一比了!
上回在关雎殿,水玲珑下过厨,却没让枝繁呆在旁边,这还是枝繁头一回见识水玲珑的水准,简直把她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水玲珑尽管自私自利自大自我,但也脚踏实地刻苦耐劳,属于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的刚柔并济的类型。而且,她总能乐在其中,她亮起明晃晃的菜刀,挑了挑眉,笑着哼道:“看好了,本夫人今儿给你露一手!”
枝繁和叶茂忙不迭地点头,以一种几乎膜拜的眼神观摩完了水玲珑的厨艺表演。世家千金懂女红、懂三从四德就好,没听说谁还要学做菜的。
进入厨房之前,水玲珑还在想诸葛钰到底爱吃什么呢,一提起菜刀脑海里便有了答案,就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然记住了他每顿饭多用了个几筷子的菜。
小鸡炖蘑菇、栗子红烧肉、洋葱烤排骨、葱爆牛柳、富贵红火大明虾、东坡茄子、甜汁糯米枣、鲜橙蒸蛋、南瓜蒸百合,共五荤五素,寓意十全十美,并一份杜仲黑豆排骨汤和一份银耳雪梨甜汤。
他不愿意过生日,长寿面就省了。
枝繁和叶茂看着满满一桌子色泽鲜亮、气味酥香的美食,口水横流!
水玲珑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解下围裙,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拍了拍手,眯眼笑道:“好了,端到正房去。”天色渐暗,军机处的事应当忙完了。
枝繁和叶茂将饭菜摆在了正房的餐桌上,水玲珑去净房洗漱了一番,出来时,诸葛钰仍没回来,她看了看墙上的沙漏,诸葛钰没有在外应酬的习惯,往日里这个时辰早到家了。她掩面打了个呵欠,耷拉着眼皮子,道:“叶茂去二进门看看世子爷回来了没。”
“是。”叶茂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暖,枝繁的额角冒了些许薄汗,水玲珑畏寒,感觉正好。
枝繁给水玲珑奉上一杯玫瑰清露,轻声道:“大小姐,要不……你歇会儿吧?你昨晚一宿没睡,就早上胡乱眯了半个时辰,又忙前忙后……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水玲珑又打了个呵欠,眼底蒙了一层雾气:“吃完饭再睡,闲着也是闲着,你把绣篮拿来,我再做双鞋,一双不够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