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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们与大皇嫂也这般生分不成?大表嫂可万万不能厚此薄彼啊!”小徐氏娇笑着,就跟是在与陆大奶奶说笑一般,但陆大奶奶绝不会傻到以为她是真跟自己在说笑。
又听得小徐氏笑道:“就算我在你们心目中比不过大皇嫂的地位,我们府上的陆侧妃也一般是你们的亲姐妹,我们主副两人加在一起,总抵得过大皇嫂一个人的分量了罢,大表嫂就别与我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这般生分就没意思了,以后可得时常往来才好,便是陆侧妃,也多盼着你们来瞧她不是?你也是知道我的,自来好说话,一定会一早便传话下去,届时与你们行方便的。”
陆大奶奶是知道二皇子妃过门以后,处处与陆明凤掐尖要强的,陆大奶奶自然更偏向于自己的嫡亲小姑子,如今听二皇子妃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离谱,上头两层公公的意思她是知道的,早不拿陆明雅当定国公府的姑娘了,与之划清界限都来不及了,小徐氏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这么说,她是答“是”也不是,旁人还会以为定国公府与二皇子府关系多好呢,且小徐氏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到时候她们再来,就会拿她们当妾室的娘家人来对待,这不是分明在折辱于定国公府吗?
答“不是”也不是,就算京城好些人其实早知道定国公府已放弃了陆明雅,但当面说出口也未免太凉薄了一些,且也会给人以一种陆家的女儿出嫁后便是别人家里的人,娘家是绝不会为其出头撑腰的,可以随意轻慢折辱之的感觉,陆大奶奶如今也是有女儿的人了,可不想将来自己的女儿因此而被夫家轻慢乃至折辱!
陆大奶奶不由暗自恼怒不已,作为未来的定国公世子夫人、陆氏一族的宗妇,她自然不会是那等任人都欺到头上了,仍不还以颜色的人,清了清嗓子,便似笑非笑的要回小徐氏的话。
不想她还未及开口,陆明珠已先似笑非笑道:“二表嫂这话当真有意思,难道在二表嫂心里,徐家几位姐姐妹妹与齐家的姐姐妹妹们也是一样的分量不成,那二表嫂的胸襟真是堪比观世音菩萨了,我们这些凡人都信奉一句话‘血浓于水’,还有一句话‘亲疏有别’,却是远没有二表嫂这份胸襟与气度的。”
小徐氏虽与陆文廷陆明珠有血缘关系,但与除了兄妹二人并陆文迁以外的其他定国公府的姑娘小爷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只是因两家是姻亲,所以大家都跟着叫一声‘表姐表妹’的罢了,就跟她与徐大夫人娘家的侄儿侄女们一样,大家口上虽“表姐表妹”的叫得亲热,实则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
陆明珠有意拿齐家的姑娘们与小徐氏的亲姐妹堂姐妹们类比,话虽没明说,意思却很明白,你一个与定国公府上下其实没什么关系的人,却希望定国公府的人拿你与自家的嫡长女一般看待,不厚此薄彼,你这不是在说笑话吗?
陆明珠说完,顿了顿,又笑道:“至于陆侧妃,她是定国公府的姑娘不假,也蒙皇上特地赐给了二表哥做侧妃不假,但我们定国公府自来都是懂规矩知分寸的人家,断没有时常与她往来,帮着她压二表嫂这个主母的道理,况二表嫂素日与她也是惯熟的,难道我们还担心您不善待她不成,所以我们来不来瞧她,又有什么分别呢?”
小徐氏与陆大奶奶说话时,并没有有意压低声音,是以饶这会子水榭里的宾客已来得不少,都忙着你来我往的厮见寒暄,坐得近的人们依然都听见了,在听了个话头后,忙不迭都竖起了耳朵。
及至听得陆明珠的话后,众人禁不住都在心里暗想,是嘛,定国公府可是大皇子妃的娘家,二皇子妃说这些话也未免太可笑了一些,就像嘉和县主说的,难道定国公府的人不亲自己家,反倒亲她一个外人去不成?就算二皇子府的陆侧妃也是定国公府的姑娘,一则后者只是庶出的嫡出,二则后者还只是区区一介侧妃,傻子都该知道孰轻孰重才是,更何况二皇子妃言辞间还不乏贬低定国公府之态,嘉和县主这话倒是回得漂亮!
陆明珠想说的话,也正是陆大奶奶想说的话,但陆大奶奶毕竟是做表嫂的,也比二皇子妃年长不少,而且陆大奶奶的身份也比二皇子妃低,若是让陆大奶奶来说,意思仍是这个意思,话却得说得更委婉一些才是,自然远没有陆明珠这般说来得痛快了,关键陆明珠本身有县主的封诰,又是二皇子正经的表妹,她便是说了二皇子妃也是白说,难道二皇子妃还能真与夫家的表妹计较不成?
当下陆大奶奶不由暗自好笑不已,也庆幸不已,幸好今日将陆明珠也带来了,不然现下哪能这般痛快,陆明珠这张嘴在说自己人时固然让人不舒坦,却没想到说别人时竟能起到这样的效果,也算是利弊参半了!
小徐氏没想到自己几句话,竟招来陆明珠这么一大篇话,偏她还不好回的,不由恼怒不已,狠狠攥紧了拳头。
小徐氏自小便知道陆明凤这个大表姐将来是要做大皇子妃的,小时候她还没觉得二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及至渐渐长大以后,她方知道陆明凤将来做了大皇子妃后意味着什么,她自认相貌家世都不比陆明凤差,也一般是徐皇后的嫡亲侄女儿,凭什么将来就要她匍匐于陆明凤的脚下?
谁曾想她福泽深厚,眼见只能嫁个与自己家世相当的男人为妻了,皇上却忽然下旨将她赐给了二皇子做正妃,转眼间就与自己艳羡了多年的大表姐平起平坐了,她心里有多意满志得可想而知,待进了门后,便不免生出了要事事处处压陆明凤一头,好叫皇后姑母知道,她一点也不比陆明凤差的心思。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在进门后好几次的宫宴上,都出尽了风头,硬是衬得陆明凤这个长嫂是黯淡无光,连皇上与皇太后都几次夸她,渐渐的,她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皇子妃来,而是想坐上那个更高的位子,要知道现在她离那个位子,可就仅有一步之遥,再不像以前那样遥不可及了。
是以当二皇子提出让她举办个小型生辰宴会时,她只当二皇子是想趁此机会拉拢人心,连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样既能压陆明凤一头让自己大出风头,又能对将来大业有利的事,她何乐而不为呢?也所以,她对自今日己形象的定位是平易近人。
方才与陆大奶奶说让她们别与她生分了,别在她与陆明凤之间厚此薄彼时,一开始她是真个在说笑,但说着说着,想起自己自进门以来,表面上看似是风光无限,实则连陆明雅这个侧妃都弹压不住,二皇子至今一月里仍至少有十日歇在陆明雅房里,几乎就要与她这个正妃持平了,她心里有多不待见陆明雅可想而知,偏二皇子又护陆明雅护得紧,她一时奈何不得陆明雅,不免就将气撒到了陆大奶奶身上,及至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然已经迟了,陆明珠表面恭敬亲热,实则将她狠狠的冷嘲热讽了一通,实在是可恶至极!
小徐氏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满腔的怒气强自压下,勉强笑道:“四表妹还是这么会说话,也不知将来哪家的公子有这个福气,将你这朵又娇又艳的玫瑰花儿娶回家去?我记得四表妹只比我小几个月,如今我都大婚好几个月了,四表妹的婚事却仍没有着落,四表妹可得抓紧了!”
陆明珠如今最听不得的,便是人家提她的亲事了,她如今脾气又古怪得很,连福慧长公主与陆老夫人的账都不买的,何况二皇子妃?闻言立刻拉下脸来,便要反唇相讥回去。
就有丫鬟进来屈膝禀道:“回皇子妃,大皇子妃来了。”
听得陆明凤来了,小徐氏一时也顾不得旁的了,笑着扔下一句:“众位少坐,我先失陪一会儿。”被簇拥着迎接陆明凤去了,她倒是不想亲自去迎接陆明凤来着,可陆明凤到底是长嫂,又岂是她不想去亲迎便能不去的?
余下陆大奶奶这才领着姐妹几个去与熟识的人们寒暄起来,一时寒暄毕了,大家坐下吃茶,陆明芙趁众人都不注意时,悄悄儿与陆明萱道:“以前二皇子妃人一直挺好的啊,怎么如今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陆明萱悄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她身份不一样了,为人处世的风格自然也要发生相应的变化,也谈不上咄咄逼人,况你与她才交往过几次,说过几句话,就能瞧出她为人是真好还是假好了?好了,且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仔细隔墙有耳。”
陆明芙闻言,就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适逢陆明凤与小徐氏被簇拥着走进了水榭,榭内众人忙都屈膝拜了下去,口称:“见过大皇子妃,大皇子妃万福金安。”
陆明凤一身茜素红百鸟朝凤衣裙,想是为了不夺小徐氏这个今日的寿星风头,并没有穿大红正色,头上也只戴了一支丹凤朝阳金丝累珠嵌红宝石步摇,但与小徐氏站在一起,那大气从容的气度,却硬得衬得盛装的小徐氏浅薄起来。
小徐氏自己瞧不出她与陆明凤之间的差距,旁人却一眼便能瞧出来,心里不由暗暗摇头,且不说大皇子好歹占了嫡长的名分,不比二皇子既不占名分也没有皇上的宠爱,单凭两位皇子妃本身素质之间的差距,皇上若真要在两位皇子之间择一人为储,也断没有择二皇子的道理,也不知道二皇子妃在与大皇子妃较个什么劲儿?
陆明凤笑着一抬手:“大家都起来罢。”与小徐氏携手对坐在了上首的榻上,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一个盛装丽人忙侍立到了她身后。
众人尤其是定国公府的人这才注意到她还带了人来,因忙不着痕迹觑了那丽人一眼,见其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了身银红底柿蒂纹右祅刻丝褙子,下面系了条柳绿色十二折梅兰竹三君子综裙,乌黑的头发梳了个堕马髻,戴了玉石花头箍,插着衔珠凤钗,耳朵上坠了对嵌猫眼石绞丝灯笼坠子,十分的妩媚漂亮,心下都有了底,能在这样的场合被陆明凤带来的人,又待她那般恭敬,想来这女子便是大皇子的那位王侧妃了。
果然就见陆明凤笑向小徐氏道:“怎么不见三妹妹,说来她名分上是差了一些,但到底也是父皇御赐的侧妃,有诰命在身也要上皇家玉牒的,这样的日子,二弟妹就该带了她在跟前儿,帮你招呼招呼客人,力所能及的与你分忧解劳才是,我还想着她素日难得出门,特意带了我们府上的王侧妃过来与她亲香呢,谁知道她偏又不在,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