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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化田薄唇不启,直盯着她,那眼神冰冷,如寒霜冻入她骨髓之中,剑尖抵在她的飞镖上,力如山压,顾少棠只觉像被泥塑冰封,动弹不得,咬牙勉力支撑,目光四下一看,哪里还有别人在。
雨化田循着她目光,缓缓开腔:“人在哪里?”
顾少棠皱眉,不解其意。
雨化田掌中力道加重,剑尖在飞镖上嘎吱作响,冷冷逼问:“皇子在哪里?”
顾少棠真没听懂:“什么皇子?”
雨化田冷嘲一笑:“你带在身边那个孩子,你竟不知是当今圣上的龙种。”
顾少棠心中大震。
龙种?她带在身边的孩子,小柱子,是龙种?!
狠一皱眉,她心里全是不信:“不可能!两个皇子都死了,哪还有这么大的一个皇子?”
皇家之事,民间岂又无闻——
圣上先有二子,一为万贵妃所出,未及起名便夭折,二为贤妃柏氏所出,封为皇太子,亦不长命而早夭,坊间传闻为万贵妃所害,而岂有第三子之说?
雨化田也没必要瞒她:“宫中女史纪氏掌书库时,得蒙圣上眷顾,上得龙榻,暗结珠胎,为瞒着万贵妃耳目,才偷偷诞下皇子于西内,一直藏在安乐堂里,至今才被万贵妃发现,因而遣人追杀,皇子得杀手反水所救,渡过长河,逃到蜀中,这才碰到你——他身上疑点重重,难道你真没怀疑过他?”
顾少棠哪里会没怀疑过。
这小柱子不肯道明身世,身上又有少见的精美秀帕,且长及如此还胎发未剃,实在不同寻常,但他那般乖巧伶俐,她也只以为他有苦衷,或许身世复杂,哪里能想到……竟会是个龙裔……若真是如此,那么……很多事都倒也说得通,只是……小柱子是个皇子,她救了个皇子?
她救的是,下令将她父亲挫骨扬灰之人的孩子?
顾少棠眼神一暗,心内五味杂陈,银牙暗咬,也不说信或不信,只怀疑道:“你想对他做什么?”
雨化田勾唇一笑:“娘娘要取他首级。”
顾少棠心下一紧:“你疯了?杀皇嗣可是大罪,你不怕圣上——”
雨化田眼神一冷:“纵然犯下滔天大罪,其奈我何?”
这人竟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顾少棠咬唇,顿觉无计可施,破口骂道:“雨化田,你当真是厚颜无耻!”
凤目一凛,剑锋一偏,陡然朝她颈间划来。
顾少棠闪身一避,只颈侧领口被削了一道口子,诧然抬眼,见他满目阴沉:“我本欲与你仗剑并行,奈何你偏要与我争锋相对。”
顾少棠觉他不可理喻:“我早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你执意纠缠,焉能怪我?!”
四目相对,一瞬沉寂。
雨化田左手一动,突然取下挂在腰间的吟雪剑,握在手中。
顾少棠紧勾飞镖严阵以待,心内绷得发麻。
这家伙今日看上去不太对劲,不知意欲何为,她也知倘若动手,飞镖无法奈何他,不由有些紧张。
雨化田忽而开口,嗓音低沉,响入她纤弱的耳廓:“我信世事变化无常,无不可能。”
声音轻却沉,他偏首看她:“顾少棠,我说过,我们是一路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摒弃那点可笑的侠义心肠,看到我眼中所见的江湖。”
顾少棠轻哼了声:“天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话似玩笑,却不经意迎上他的目光,那盯视着她的眼神,浸透了失望。
顾少棠心内一突,仿若一脚踩空,竟不知该作何反应,眼前黑影一现,是他忽然将剑抛来,信手一抓,接在掌中,莫名沉甸。
指尖微感失力,心底翻涌而上的,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刻意忽略心内的不安,只牵强一笑:“千里赠剑只为一击,雨化田,你现在……是打算和我一决生死了?”
雨化田眸底沉光,显见破釜沉舟的决心:“是。”
顾少棠握紧了剑鞘,努力平息心内波动:“你我恩怨,就不能来日再断?”
她现下身系鹰帮弟兄的性命,根本没有闲情与他周旋。
雨化田微抬手,阔袖微荡,剑锋烁白光,晃过他阴沉的眼,“我有非做不可的事。”
这话显是拒绝,顾少棠恼上心头:“那又与我何干?!”
雨化田看着她,眼里沉淀着的是无可奈何:“我别无他法,你不与我携手,他日终要兵刃相见。”
顾少棠真是好气又好笑:“所以你打算趁早杀我,断绝后患?”
雨化田冷目一凝,似不愿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陡地震剑而出,剑气裂空而来,袭至面前。顾少棠抽剑一挡,兵器铿锵相撞,内力浑劲荡开,拂发可觉,顾少棠心下一沉,急急喊道:“雨化田,我现下没空跟你斗,另约时日,我必奉陪到底!”
雨化田仍不语,挽剑削来,顾少棠知他这回是来真的,不敢怠慢,当下使出追云剑法,挡下势要开山破石般的一击又一击。
偌大石阵中,双剑对决,厮杀不下,霎时剑招纷来飒往,剑光狂闪,眼花缭乱。
自龙门一别,雨化田苦心孤诣,内功更为精进,放水时她犹能和他打个平手,此时认真起来,屡现杀招,顾少棠自是难以抵抗,幸得认清了这处布阵之法,借以阵法灵活闪避击杀,使出浑身解数,犹能应对。
这石阵,原就是玄机阵,以八卦阵为辅,底如罗盘,下设机关,柱石如鬼斧神工凿出,相互纹丝不差,形以星宿排列,阵法万变,最能迷乱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