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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湮没无影,不知多时,已是枕被间沉沉眠憩,雨化田扶着顾少棠柔弱的手腕轻轻握在掌中,低眉亲吻感受那脉搏,突来的机括声,他充耳不闻,只专心汲取她的气息。
只有两个人,多好,多安稳。
封住窗格的石板骨碌滑动,刺目的光线被窗格切割成碎片,落满一地。
仿佛长夜,突然迎来永昼。
樊华踏步进来,定睛看着这两人,室内仿佛还残留着暧昧的气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床榻被软帐遮挡着透不入光,顾少棠已被穿束齐整,锦被盖及肩头,躺在他臂弯里沉睡,她的睡颜宁静安稳,仿佛与世无争。
雨化田最后一次,将吻落在她眉心,低低开口:“如你所愿。”
樊华强忍着拆散他们的冲动,低低发出笑声来——
“如我所愿,真的如我所愿嚒?”
雨化田撑臂起身,回首看他。
这一回首,便见两道斜剔扬锐的剑眉中央,不知何时,现出了一道妖异的赤痕印。
那是千秋蛊的特征。
樊华不知该喜该怒,还是该悔该憎,这几种情绪,在他心内纠缠不休,斗得难分难解,他头疼欲裂,眼神越发阴沉,几近咬牙切齿:“……你以为这样就够了?”
雨化田发觉身体已经无法动弹,却很镇定:“你的复仇是冲着我来,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你可以放她走了。”
“放她走?”樊华似听不懂。
雨化田神色一冷:“你要杀我随时可以,她是鹰帮帮主,你若动她,鹰帮绝不饶你。”
樊华闻言竟是失笑。
“哈哈哈……放过她?你又怎知我不想放过她?你又怎知……我愿意让她和我一样痛苦一世,不能解脱?!”
他骤然声嘶怒喝,指尖抚上眉心,眼底现出几分寂寥:“你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这千秋蛊,本来就该是你受的罪……本来就是曲夜为了封住你的内功而炼的蛊毒。”
雨化田怔了怔。
樊华望着自己瘦削的手,那并非壮年男子该有的纤细——他恨不能抑,这一切,明明不该是他该承受的!
他骤然挥倒烛台——
“……十四年前你散播消息,引得大批江湖人士攻入落雁谷,害得我在修炼中走火入魔,不但失手错杀了我娘,还被曲夜……他用千秋蛊……毁掉了我苦苦修炼的武功,让我变成一个废人……”
雨化田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起始缘由。
“所以你要报复。”
樊华憎恨的目光盯向昂藏七尺的他,眼中仇恨与嫉妒迸射,恨得几乎要咬碎牙齿。
“这千秋蛊附于我身,啃食我体,折磨了我十四年,害得我至今仍是少年时的模样,我无法成长,像个怪物!我飘泊于江湖,报不得仇,爱不圆满,你毁我一世,我怎能不恨你?!”
雨化田终于感到不妙了。
“你不能解蛊?”
樊华恶狠狠瞪着他:“你真是蠢材!若我能解,我还会是这般畸形之态?!”
这千秋蛊,是曲夜在鬼门峡练了两年才得成的一只,而他自身因有苗人血统,只用了几个月便练成了施用于顾少棠的这一只,期间却也是百般艰难——若非如此艰难,他大可直接对雨化田出手,何须借顾少棠来向他下蛊。
雨化田试图施展内力却无法,蛊毒在体内肆张,封住了功脉,堕天九幽在抗拒,体内开始钻心蚀骨阵痛起来,他力持镇定,不断寻思良策:“以蛊攻蛊,未必不能解。”
樊华哼然一笑,嘲弄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你倒是说说看,这巫蛊宝典中的至尊之蛊,还有什么蛊能将它破解?”
雨化田答不上来,连他这拥有巫蛊宝典的人都寻无解法,他又能如何能给出答案。
一时仿佛走到悬崖尽头,没有退路。
“难道她这一世都要受你摆布?”
樊华居于胜位,心情已然平复,扬唇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曾经我看着她,如望月一般遥不可及,而如今我与她是同病相怜,我这样爱她,若不是因为你,我绝不会利用她,所以她会受苦,都是你的错……等事情结束,你一死,就由我来守护她,她没有了武功,我便会拼尽一切保护她,反正只要不在你身边,她就不会再危机重重,我会带她回中原去,得到她鹰帮的认同,成为她的夫婿,到时她若倦了江湖纷扰,我便和她隐居到深谷里去……”
雨化田森然打断他的幻想编织。
“若你真有这样的打算,为何不敢听她的意见?”
樊华浑身一震,只觉雨化田眼中,全是将他视若泥中贱蚁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