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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空无一人,最为显眼的便是那把金色的龙椅,只有占据了这个国家的强者才拥有坐下去的资格。而很明显的,麦可汗王已经没有资格了。
他软趴趴地坐在一把红桧木坐的椅子里,很明显,若非他昏迷不醒,祭国师会让他跪在那儿。
贺莲房不明白祭国师眼中的恨是哪里来的,尤其是在这仇恨只针对青王与她。她实在是想不通,若说青王与他有什么过节也就算了,毕竟在她与青王成亲之前,她对他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可恨她又是为了什么?在贺莲房的记忆里,她从未和皇族成员有过来往。尤其是和祭国师这样一看便知已离开大颂很多年的人了。
先前听青王说,自祭国师小的时候,蛾姑便陪伴在他身边,也就是说,他们至少已经在大元生活了十几年了。算起来,自己也还不到双十年华,又怎么可能会跟祭国师结下仇怨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迁怒了。
至于为何会被迁怒……贺莲房看了身边的青王一眼,不是因为他,就是因为大颂皇族。从目前的情形来看,祭国师敌视大颂的一切,尤其是和他血脉相连的祁氏一族。而她嫁给了青王,也算是皇室中人,想来祭国师恨她的原因就在于此。
会是怎样的过往,才会让一个当初年纪那么小的孩子记这么久,恨这么深?贺莲房想象不到,她看着祭国师站到龙椅前,却并不上去坐,而是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问青王及她:“二位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将你们请来吧?”
贺莲房不着痕迹地将大殿环视一番,见除了祭国师以外,只有聂家人和几个祭国师的心腹在场,却独独少了个聂靖,心里不由得感到奇怪,这种时候,这样热闹的事情,聂靖居然没有出现?
青王冷淡地望着祭国师,并不答话。祭国师也不过只是问问,并没有要他们回答的意思。因为很快地,他便指了指前头的金色龙椅,问青王:“王爷想坐那个位子吗?”
青王道:“与你无关。”
“定然是想坐的吧?”祭国师的语气似乎很了解青王。“你少年成名,威震天下,人人称颂,年少时期更是深得大颂先帝宠爱,自幼便是天资聪颖智谋过人,几乎挑不出缺点来。可最后那老不死的却没有将皇位传给你,而是传给了现在的成宗皇帝,我想,青王殿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愤慨的吧?”
他的话并没能激怒青王,“我大颂与你大元不同,素来立长不立幼,更是嫡庶有别,这皇位自然轮不到我。更何况,你亦是我祁氏一族,怎可如此对先帝不敬?”
“那就轮得到成宗了吗?!”祭国师突然激动起来,这句话一吼出来,他便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先帝?那是你们的先帝,不是我的,在我心里,他不过是个老眼昏花的糊涂虫罢了!”
青王眼神一冷:“依本王看,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祭国师冷笑两声道:“那我倒要看看,今日是我活得不耐烦,还是你们插翅也难飞!”说完,他上前两步,摸着龙椅轻轻摩挲。“这龙椅的颜色我不喜欢,需要你们两人的血来祭奠一番,如此,才不枉我父亲在天之灵。”
父亲?
青王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但却一闪而过,让他遍寻不着。在这之前,他也曾揣测过祭国师的身份,但一直都不能确定他到底系出何支,如今听他语气,似乎并非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父亲?
说着,祭国师伸手缓缓揭下了那张金色的面具,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青王惊得叫出一个名字:“大皇兄?”
“那是我的父王。”祭国师淡淡地说,他将面具拿在手上把玩,然后坐到了龙椅之上——如今这东西已经是他的囊中物,整个大元再也没有人敢反抗他了。朝思暮想都要拿到手的东西,一旦真正拥有了,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我和他长得很像,是吧?从小,我身边的管家就说,我和父王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最初的震惊过后,青王又恢复了那张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表情。
听到青王喊出一声大皇兄,贺莲房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所谓的“大皇兄”,是否就是那个被魏怀民死磕且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最后被流放的大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长兄?先帝的第一个儿子?
对于这位在先帝在位时便被判了流放之刑的皇子,据说在流放的途中便因为身体极差而暴毙了,当时没人说他已经有了儿子呀!听祭国师话里的意思,他就是那位大皇子的独子?
贺莲房越来越想不明白了,她盯着祭国师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这祭国师的容貌,看起来和青王的确有几分相似,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气质,一看便是祁氏皇族所特有的。只是,也许是因为长年戴着面具的原因,祭国师的脸色十分苍白,除了一双眼珠黑的吓人之外,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异常惨淡的气息。尤其是他此刻盯着青王的眼神,简直像是前来索命的厉鬼。
面对祭国师充满怨恨的话,青王却是不为所动:“接下来,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的父王优秀绝伦,先帝原本是要将皇位传给他的,但是架不住小人的设计陷害,你父王被先帝流放,而皇位也被他人抢走了?”
“难道不是吗?”对于自己的台词没来得及全部说完,祭国师明显很不高兴。“否则我父王怎么会年纪轻轻便去世了?他临死之前,握着我的手,要我替他报仇,你瞧,今日我不就有了机会了吗?”
“这些年来,大元一而再再二三地挑衅,都是出自你的授意?”
“不错,是我又如何?”
“瞧着你的脸倒是挺机灵的,可惜尽做些蠢事。”担心贺莲房久站对身体不好,于是青王四下看了看,见只有麦可汗王身下的那一把椅子,便牵着贺莲房的手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将昏迷不醒的麦可汗王给拎了出来丢到地上,再把贺莲房给放下去坐着,而后才有时间跟那一门心思都要报仇其他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崽子说话:“你父亲强夺民女,鱼肉百姓,死在他手上的人数都数不清,更是胆大包天到敢威胁后宫不受宠的嫔妃,甚至与她们珠胎暗结,我想,你父王那么爱面子又虚荣的人,应该不会把这样的事情讲给你听吧?”
青王也是明白了,怪不得当年在路上就说大皇子暴毙而亡了呢,原来人家是带了金银细软跟儿子仆人,偷跑到大元来了!想到先帝得知这个消息时,整整三天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青王心里便十分不虞。
“你胡说,我不信!”祭国师根本不信青王说的,他所知道的都是管家告诉他的,管家对他一片忠心,决不会骗他!可与此同时祭国师也明白,若说这世上谁最一诺千金,谁最诚实不撒谎,那便非青王莫属。所以,尽管嘴巴上在否认,祭国师的心里却仍然接受了青王的说法。可他不愿意去相信,因为一旦青王的话坐实了,那么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和付出又算什么?“这一切都是你嫉妒我父王才信口开河编出来糊弄我的!更何况,即便是我父王做了一点错事,他也仍然是嫡出,是先帝的第一个儿子!难道因为他没有记在太后名下,便不是嫡子了么?!你方才说立长不立幼,又说什么嫡庶有别,难道这不是吗?你口口声声说我父王的不是,在我看来,不过是你在强词夺理的狡辩而已!”
贺莲房静静地听着祭国师这一番外强中干的言语,觉得这个初见时高傲的仿佛身在云端的男子,其实也不过如此。她出声道:“国师大人,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拘泥于多年前的事情?只为了这报仇二字,你可曾算过,死在你手上的无辜性命有多少?”贺莲房很不能明白为什么祭国师会这样做,他若是只寻那些与他有仇的人杀,也还罢了,可他因为心中怨恨大颂,便屡屡挑起大颂大元两国争端,为了他的仇恨,到底死了多少人?!“你若是要报仇,堂堂正正地也就是了,可你都做了些什么?”
想到唐清欢所遭受的,贺莲房便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但她仍旧保持着最好的礼数和素养,否则她真怕自己一个冲动,会将刀子捅进祭国师的身体里。“连一个弱女子你都能下那样的狠手,像你这样毫无仁义可言的人,根本就不具备做皇帝的条件!”
尽管如此,对于祭国师的手段和用人能力,贺莲房还是十分钦佩的。此人的确学富五车,可惜却走错了路。大颂也好,大元也罢,怕是他都没有给予两国百姓一丝一毫的怜惜,他只是想吞并大颂,并不是真心想要为民造福。“几年前,我与太后去相国寺上香,曾经遇到过刺客,那时的人便是你派去的吧?”
祭国师轻笑道:“原以为成宗和太后其中一个会注意到,结果他们只是大张旗鼓地抓了一阵子刺客,便这样暗暗揭过去了,这连是谁想要杀自己都不清楚,你说,可不可悲?”
贺莲房看着祭国师这副看起来似乎很得意的样子,莫名觉得他才是真正的可悲:“那你呢?这些年来,除了蛾姑,你身边真心疼你爱你,为你付出不求丝毫回报的,还有别人吗?”
似乎是戳到了祭国师的软肋,只见他的眼神十分凶狠地瞪着贺莲房:“这不关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