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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婉说一辈子都不想见她了,姜恪在心中想着,这个一辈子,该有多久。她有一支玉箫,墨玉璀璨,阔阔箫音,那玉箫是皇爷爷赐的,她喜欢得紧,她以为一辈子都会把它带在身边,可不知何时起,她不用箫了;上林苑的北面有一个小小的池子,荒废了许久,故而少有人去,小时候她常去那,安安静静的,使人静心凝神,她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地方比那更好了,可后来,她就不去那了,太多地方能让她留恋;她曾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把别的女子放进心里,然后阿婉出现了。
那这一次的一辈子,是多久呢?
姜恪苦苦的笑,希望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她真想她。她每天都这么想着。
然后,华婉真的来了,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端起晾到半热的药碗,一勺一勺细致的喂姜恪饮下,还不时的轻柔擦她唇边留下的药渍。
姜恪愣愣的盯着她看,无意识的张口,吞咽,这药中浓重的酸涩清苦仿佛都不在了,甘之如饴。
一碗药在两人的配合下,很快就完了,华婉站起身,姜恪忽的回过神,忙拉住她的衣角,脱口急道:“别走。”
“我不走。”华婉柔婉的拍拍她的手,眉眼温顺。姜恪仔细看她的样子,才松开了手。
华婉放下碗,将殿中的蜡烛拨了拨,更明亮些了,然后才回到榻边,眼睛扫到边上那一大摞的折子,温声劝道:“皇上还在病中……”
姜恪却不听她说,眼中亮晶晶的,迟了数刻的惊喜与激动:“你,你怎么来了?”
华婉柳眉一挑,语调微微上挑:“你都把深居简出的十八嫂嫂找来了,我还能不来么?”姜恪明亮的双眸一下子暗了下去,心口一酸,有些抱歉的道:“你闷在宫里,我是怕你憋坏了,想到从前你和她挺好,就请她来陪你说说话。”
“闷倒不闷,你每晚送来的纸笺我都能看很久。”
姜恪的眉眼又瞬间飞扬起来,不敢置信:“你看了?”
“看了,不错,皇上在诗词上的造诣,又精进不少,臣妾先恭喜了。”华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姜恪开心的像个孩子,抬起身子,伸出手去握她的,声音很是激动:“你都仔细的看了?”
“是,用心的读了。”华婉答。
姜恪满足的笑。她写的无非是些诉衷肠的情诗,阿婉看了,还告诉了她,应当是好了吧。
“你还记得十八哥走的那天,说的那些话么?”华婉问,眼中有着回忆的氤氲。
那个初春围场的夜,陈留王心痛颓然,直到了死,他都以为枕旁的人爱的不是他。十八哥闭上眼的那一霎,定是遗憾的。华婉目光澄澈,轻轻的说:“我不想也这样。嫂嫂老了好多,她从前是个优雅美丽的女子,现在却总有解不开的愁绪,她说让十八哥抱憾离世,她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她早该把话说清,却端着矜持不肯告诉他,让他猜了这么多年,痛了这么的多年,到死都没合上眼。”
“皇上对我家老十八很是照顾,如今对他的遗孀幼子更是多有偏护,臣妾就斗胆向娘娘提点一句,光阴不待人,谁晓得明日会是怎样的?”她说。那日清晨,如往日一般,送她的王爷离府,他意气飞扬,为她不愿陪他一起而生气,沉着脸,哼哼唧唧的扬鞭飞骋而去。谁想这一去竟是永远。
华婉听她说着,渐渐的也沉思起来,这触目惊心的伤痛连她都感觉到了,悲剧总能触动心弦。要是真的永远都不见姜恪了,她就高兴了么?若是那一日,那一刀,姜恪和陈留王一起去了,她如今的执着是多么可笑。
华婉眼里仿佛有一泓清泉,水波荡漾,几乎要溢出来了:“深究下去,又有什么意思?怪我来的不够早,来得早一些,兴许你就会早点喜欢我了,我也不用纠结你的心里到底谁重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