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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李清,又语重心长道:“做官其实和做人是一样的,也要讲人情、讲忠诚,太子居上位,有些事情不能以常人之心来度,有些事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介意,他其实很是关心你,你不在长安,你的家人他也常派人去照看,只希望你能理解他的难处。”
李清淡淡一笑道:“李清一介小官,让太子如此挂心,实在是惶恐之极,何敢谈‘介意’二字,韦尚书太抬举我了。”
韦坚听他说得圆滑,心中微微冷笑,他身子前倾,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这人不喜欢绕圈子,不妨明言,我想知道,在李将军心中到底是太子重,还是相国重?”
李清腰挺得笔直,亦回视韦坚,目光坚毅,肃然答道:“我本无功名,先是章仇大人举荐,又得太子赏识,才有机会发挥自己的能力,这些恩德,李清从不敢忘,但太子只听片面之言便认定我背叛了他,搜走我进东宫的腰牌,将我从居处赶出来,这同样让人心寒,如果韦尚书一定要我回答,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在李清心中,国家为重!”
韦坚一呆,他没料李清竟说出这样一番掷地有声的话来,心中有些惭愧,同时又有点感动,歉然道:“是我唐突了,李将军说得对,应该是以国家为重。”
李清见韦坚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眼露惭愧之色,以堂堂的尚书身份对自己道歉,心中对他好感大增,便微微一笑道:“李清久闻韦尚书以实干著称于我大唐,南诏事关国家安危,需要全力以赴,不如我们一起将此事办好,其他之事将来再说!尚书大人看这样可好。”
韦坚大喜,他要的就是这句话,而且现在他已经能够肯定,李清一定是得到了皇上的密旨,只要抓紧此人,将来南诏的主动权还是在太子的手中,韦坚的脸色变得和外面阳光一样明媚,心情格外舒畅,他已经摸到了眉目,
亲手给李清将茶满上,满眼诚恳说道:“实在不相瞒,我也想将南诏之事处理好,却不知从何处着手,不知李将军的思路是怎样的?”
“尚书大人无论年纪和品阶都要远远大于我,叫我李清便是,一个小小的果毅都尉实在当不起‘将军’二字,我心中有些拙见,说出来请大人参考参考。”
李清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嘴角露出他习惯性的冷笑,道:“自古以来,攘外必先安内,要想将南诏之事办好,首先咱们大唐内部得齐心,然后要旗帜鲜明的摆明大唐的立场,南诏毕竟是大唐的属国,只要我们对症下准了药,何愁南诏之事解决不好。”
“攘外必先安内,”韦坚喃喃念了几遍,此话是说到点子上了,自己现在最大的问题可不就是作不了主吗?可陈希烈象一只成了精的狐狸,抓不到他什么把柄啊!
沉吟片刻却不见李清的动静,他心中若有所悟,眼一挑,只见李清正端着茶细细品茗,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陈相国年老体弱,韦尚书平日里要多关心他一些,莫要病倒在异乡,误了出使的大事。”
韦坚忽然明白过来,两人目光相碰,不由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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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烈六十出头,精通玄学,看重养生之道,他是个素食者,从年轻起就不沾荤腥,老了更是偏执,连那肉汤也不沾一星,平日只吃些蔬菜水果,南诏物产丰富,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奇珍异果,这倒对了他的味,还有南诏女子性子爽直,和中原女人大不相同,让他在床上变得年轻,一来二去,原本枯燥无味的出使生涯竟被他品出滋味来,整日里为口腹之欲和声色之娱而忙碌,以至于出使正事反倒成了副业,不过他虽然主次颠倒,但有一点却毫不含糊,那就是他才是大唐正使,任何人不得凌驾于他去和南诏接触,这是李林甫再三交代过的。
他要防备的人有两个,一是韦坚,党阀分明,道不同不与之谋;第二个便是异军突起的李清,正如韦坚从太子那里得到密函,陈希烈也同样接到了李林甫的密函,让他注意李清,此人身份恐怕不是一个小小的护军副将那么简单,对付此人能拉拢则拉拢,若拉不拢则要防止他越俎代庖,夺走南诏的主导权。
但陈希烈尚不及考虑该如何对付李清,他却突然病倒了,病很重,仿佛中风一般,躺在床上浑身不能动弹,连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仿佛在一夜间衰老了十岁,据多名南诏名医会诊,陈相国是因房事过度,导致体内阴阳失调,从而被外邪入侵所致,须卧床静心调养一月,不可劳累,否则性命堪忧。
偏这时,南诏国为欢迎吐蕃使者举行盛大欢迎宴会,亦邀请大唐使臣出席,陈希烈染病在身,不能前行,为了不堕大唐声威,让偏邦蛮族轻视,大唐副使韦坚义不容辞地接过重担,代表大唐出席了宴会,随后一系列的国事活动频繁,皆由韦坚代表大唐出席,渐渐地韦坚便成了大唐的唯一合法代表,至于陈希烈,他的病刚刚要好,却又莫名其妙恶化,用南诏名医的话来说,“色是刮骨刀,六十几岁的人了,却不注重保养身子,那自然要刮上个一年半载,才会慢慢康复。”
有时在夜深时,偶然会从陈希烈的房里发出一句虚弱而短促的咒骂声,“韦坚,你做得太过分了,天不能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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