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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弯月越爬越高,十几个人影在大院里静静站成了一列。
“让你准备的都完成了么?”胡义问。
石成答:“凡是能用来当浮筒的都翻出来用了,还扎了两个简单的小筏子。”
“记住,这毒气一时不会要了你们的命,千万不能慌,不能乱了方向。”
全体点头。
九班的几个货是有过体验的,但是石成他们不了解,所以胡义在临行前还要再嘱咐一遍。
一班的那个重伤员没能熬到天黑,已经死了,两个轻伤员目测不影响行动。现在连苏青和二十一号包括在内一共十六人。胡义临时将一班拆散,全体人员分为三组,一组是刘坚强、马良,搭配四个一班战士共六人,刘坚强担任组长,为前队,负责突击。
二组是罗富贵、吴石头、苏青、二十一号,另加三个一班战士背两个用于漂浮渡河的小筏子,共七人。罗富贵是组长,尾随一组身后负责拓宽火力,吴石头被胡义暗地赋予了紧随苏青的命令。
三组只有三个人,胡义、李响和石成,做后队。原本是该将李响编入二组,但是化学弹的使用时机胡义必须亲自掌握才放心,所以把李响留在了身边。
除了机枪手罗富贵和吴石头这个奇葩人物,其他人全部刺刀入鞘,步枪上背,一水儿的使用盒子炮。
既然现在天黑了,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虽然只有十六个人,但是火力突击强度想当可观,胡义预想,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也有信心让九排活着过河三分之一人员。
突围开始了,三组人员顺次悄悄溜出了大院,开始向北。
出乎意料,北面的敌人居然也是驳壳枪,零星散布,似乎人数不多,隔着院子挡着墙,一通乱放。
刘坚强猫腰溜着墙根冲在最前,右手驳壳枪左手一颗手榴弹,咬着嘴唇拧着眉,已经过了两个巷口,只听周围枪响,愣是没听见子弹飞,怎么感觉是打侦缉队?到现在一组人也没开一枪。
既然如此,那正好,刘坚强在前越走越快,听到身后马良低喊:“情况太怪!谨慎!”
“突围,当然要快!”
“那也不是你这个快法!你会把队形越拉越长!”
“现在我是组长!等我死了才是你指挥!”
转眼间,居然已经出了村,突前的一组一枪都没开,随后的二组自然也没轻易开火,最后连胡义他们三个也跑出来。村里的枪声还在响,乱七八糟的,这个守法,不是侦缉队哪有第二家?
箭形的队伍,在幽幽月色下进入了小焦村北面的开阔地,所有人的心从此开始提起来,现在开始要面对危机了。但是前进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全是得益于刘坚强这个胆大敢作死的前锋,他完全不以搜索速度来前进,根本就是在闷头跑。
其实他不是莽撞,而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简单来说就一个字:趟!
突围没退路,无论前面有什么,早趟出来比晚知道要好,哪怕自己是第一个挨枪的,后面的人也会因此受益;如果运气好能直接趟进敌人防线,那么所有的手榴弹就可以送过去了,他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仿佛是一场梦,当大家看到了水面上倒映着的夜色,还是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愣愣地站在河边的树林里,看着宁静的河水弯腰喘粗气。一直到胡义跑进了树林,低声下达渡河的命令,才想起来现在是在突围,这是在突围!这是突围么?
两个小筏子入水,一组的六个人当先趟进河水,抓着小筏子的边缘泡在水里,连拨带划往北岸漂,人员开始分批渡河。
苏青扬起了脸,看月,幽幽,弯弯,冷光洒在她的秀脸,泛着美丽的思索:这是不是阴谋?夜的背后是什么?
胡义半跪在树林边的草丛,平静盯着后方的夜色,这完全不是预想的结果,这是命运的眷顾么?命运懂得怜悯么?
……
桌上的油灯明晃晃,淡淡冲起了一点黑烟。
古色古香的屋子里,满脸胭脂的女人坐在桌边,在灯旁修着指甲,然后随意吹了吹桌面,不满地朝旁边的一扇门里边问:“死丫头,你磨蹭什么呢?有完没完?”
过了一会,吱呀一声响,那扇门开了半边,一个小小的人影不情不愿地从门里边蹭出来。
一双黑色小鞋,绣着鸳鸯,紫色的小裤子,在灯光下泛着荧光,红底的小花袄,缀满了白色的碎花。头发略显散乱地披着,刚刚洗过还没干。看起来她习惯了扎辫子,不自然地将乱垂在脸边的发丝往耳边抓了抓,微抬一双明亮大眼,偷偷朝桌边那个正在变得目瞪口呆的女人看了看,又垂下头,用一双小手扭捏地撕扯着衣角。
噗通——
掉下板凳的伙计,坐在地板上擦了擦口水,慌忙重新爬起来。
女人终于恢复神色,歪头瞪了伙计一眼道:“你个没出息的,给我滚外边去。”然后借着灯光上看下看,越看越高兴,一张胭脂脸笑成了牡丹花。
“啧啧——我的小乖乖,老娘我真是捡了个宝啊!天生就是个头牌的架!这怎么能当丫头使呢?暴殄天物就是作孽啊!”女人拍了拍身边的板凳:“来来,坐下,金妈我亲自给你这小蹄子梳梳头。”
小丫头耸了耸肩,似乎不太适应这身新衣裳,又使劲挠了挠后脑勺,一步三晃走近桌子,歪倚着桌边自己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凉茶,咕嘟咕嘟两口饮尽,抬袖子抹了抹嘴,然后到女人身边大咧咧坐了,歪着小脖子不解地问:“金妈,你刚说的头牌是个啥?”
刚才女人脸上盛开的牡丹花早已枯萎,现在蜕变成了满头黑线,叹了口气,无奈道:“当我没说,咱们还是……先梳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