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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兵走进了院子,斜背着个木药箱,最醒目的是他左臂上戴着围臂臂章,白布底,红十字。那白色已经无法称其为白,有土色,有血色;那红色十字脏得已经淡化,这是个卫生兵。
“谁受伤了?”他站在院子里问,声音不大,精神萎靡,同时还在下意识搓动着手指,搓下一层层泥黑。
“瞎啊你?是老子!老子受伤了!”一身泥灰还没打扫干净的大狗坐在火堆边,破帽子捏在手里,极不客气地朝那卫生兵嚷。
卫生兵看了看大狗,不情愿地走到火堆旁:“伤哪了?”
大狗指着头顶上刚长出来那老大一个包:“特么你自己不会看?”
“这……不需要处理。”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我听听?现在就给我打上绷带,别等老子数到三!”
卫生兵对大狗的要挟很无奈:“绷带……不多了。”
“我去你X的!”那货直接将他捏在手里的破军帽狠摔在卫生兵的胸口上:“这话你特么咋不敢跟团长说呢?你在他那脑袋上都缠出个帽子了!你个不是人的废物!你特么也算卫生兵?你救活过谁?你个丧气废物!”
卫生兵用很小的声音还嘴:“你是炊事兵,我也不见你会做饭。”
这一句顶嘴让大狗炸了庙,刚被胡义打了结结实实一棍子外加重踏一脚,感觉到了那八路是个狠人,本欲设法报复却被梁参谋给警告了,心里正憋屈有气无处撒,此刻腾地站起来,一脚便踹翻了卫生兵,不依不饶还继续踢打,口中大骂:“丧气废物!明明兄弟们能捞个好死,你特么还装人犯贱,逼他们多喘几口气,我踢死你个不是人的废物……”
卫生兵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一声不吭,院子里的几个炊事兵各顾各地忙,仿佛什么都没瞧见,炊事班长忽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个‘客人’在呢,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过去扯住虐待卫生兵撒气的大狗。
胡义还是坐在大锅旁边烤着火,懒得听也懒得看,他更在意的是如何离开这个死地!
这时院子那扇破大门又响了,胡义摆转了目光,看到一个邋遢兵贼头贼脑刚进门。
“你怎么来了?”大狗气呼呼地住了手,朝进门人问。
刚进门这位,朝炊事班长一笑,又盯住胡义看了一眼,走向大狗,扯着他便往破屋里走,同时低声道:“有个事和你商量,咱屋里说。”
不久后,那兵出了屋,晃悠着走向大门口,同时又朝胡义看了几眼,才离开。
大狗随后出来,从地上捡起他那掉落的帽子,连土都不拍,直接歪扣在头上,盯着胡义的后背看了几秒,才抬脚步,居然凑到胡义身旁,扯了块木头坐了。
“能不能离我远点?”胡义目光不转盯着锅底的火,语气冰冷。
“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
“我没兴趣跟你相识,高攀不起。”
大狗一笑,仿佛没听见胡义的不客气,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关注这口烧着水的锅,便把头往胡义那边再凑一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琢磨着跑呢?”
“我在这呆得挺好,起码这火不错!”一块木柴被胡义顺手扔进火里。
“我是负责看你的,我想……你可以出去溜达溜达。”
“你是希望我往村边溜达呢?还是往没人的地方溜达?”
“……”
“我觉得……打闷棍,比开背后枪更保险点,你说是不是?”
话被胡义挑明了,大狗咔吧咔吧无良眼,叹了口气:“原本呢……我是那么想来着。可现在……我只问你想不想走?”
关联到刚才进门的那位表现,胡义忽然明白了,大狗这个愣头青想当逃兵!对于没有正当理由外出的大狗而言,胡义是他的机会。
“什么意思?”
“你跑。我追。”
“这主意是刚才那位出的?”
“对。我和他一起。”
胡义是个八路,所以大狗说话无耻到连点遮掩都没有。
……
队伍全部在无名村汇齐,经过简单休整,陆团长不再多耽误,立即出发,向南。
二连行进在当先,一连行进在队尾,三连被团长筛掉了一半兵力,没枪的没子弹的全留下,杨得士这个指导员留下看家。
很久没有如此意气风发地领导独立团全部主力出阵了,站在蜿蜒行进的队列旁,看着山舞银蛇,吹着凛凛北风烈,陆团长兴奋满腔。他深爱这种感觉,他喜欢这种冷,在刺骨中努力舒展着胸膛。他眼里,这金戈三四百,仿佛千万人,怎不澎湃。
郝平从后头跑来,停在正在观景的团长身旁:“团长,咱们要向南行进多远?一直到与对方汇合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汇合?如果他们让鬼子给包了饺子,咱们这点馅儿补进去有什么用?”
“那……咱们能做什么呢?”
“试着帮他们留一条路。”
“留一条路?”
“对,如果他们要北上,黑风山以南的三生谷是必经之路,我们就在那里等。只要他们能接近三生谷,才会变成一盘活棋,这棋才值得下,我才有决心打!”
郝平在心里把团长这话细细咀嚼了一遍,不禁有底了,转身催促身边的队伍加快速度,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