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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四郎并不是有什么怪癖,非要被饕餮时时管着才舒服。
只是就他对饕餮的了解,那位殿下打心眼里不觉得四郎有在自己视线之外自由活动的权利,如今紧迫盯人的殿下居然任其在陌生的昆仑山野跑,的确非同寻常。
四郎心中盘算:饕餮没过来找自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他也处于危险之中,没工夫过来找自己;第二就是他在做一件不希望自己看见的事情,就像以前他常常在自己熟睡后离去,天明时带着微不可觉的血气归来一样。
想到入阵之前饕餮特意叮嘱自己不能乱跑,难道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会被人恶意的丢在阵中?
如果这次事件都是饕餮和长夷有意安排的话,那么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一时四郎想的有些出神,小麒麟见他没有关注自己,于是很不高兴的抱怨:“小狐狸,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啊?”
因为手中信息实在太少,小狐狸再聪慧有见地也想不出来饕餮的本意,于是他也就索性不去想了,抬手给小麒麟面前的空碗满上:“嗯嗯,在听在听。谁都会伤心的。失去亲人朋友恋人就会伤心难过。长夷为什么不能伤心?”
住在仙山上的小麒麟从来不懂什么是失去,由于紫皇和陆吾无微不至的保护,也真的从未伤过心。他顶多因为紫皇不许他下山而不高兴,但是这样的小脾气也会很快过去,此时听到四郎说谁都会伤心,就不服气了:“我就没有伤心过,长夷也不该伤心。她本来就是昆仑山的上古空心木,得月光中的第一股帝流浆而化形。没有心的空心木,为什么还会伤心呢?”显然这个问题困扰了小麒麟很长时间了,但是又模模糊糊知道不能直接问长夷,所以更加的疑惑。
四郎想想似乎也是,人间的妖怪和地上的凡人都会伤心,可是仙人们是不同的,他们住在美轮美奂的仙境里面,不愁吃不愁喝,没有忧愁烦恼,不会在匆匆的流年中不断的失去。
虽然四郎不知道空心木是什么东西,但是顾名思义,长夷大约是真的没有心。没有心的神女会不会伤心这件事,四郎也想不明白了。可是却隐隐约约有些说不清楚的难过。
这千日酒都是用红玉草加上酒泉的千年水精酿造而成,红玉草是一种玉红色的植物,据说食它的果实会醉三百年,然后再醒来。而传说中酒泉的水“其味若酒,酒味美如肉,清如镜”。
用这两样东西酿造出来的酒劲道可想而知。
四郎在旁边倒酒,开始只是微醺,随着小麒麟一杯接着一杯的要他给满上,四郎也被酒气冲入鼻中,不知不觉醉卧在了云毯上。
沉入那最美最深的梦乡之前,四郎还听到一旁的小麒麟任然在嘀咕:“师傅说情深不寿,慧极易伤,可是什么是情呢?没有心的妖仙,也会那么那么伤心吗?”
月桂树的香气在云气缭绕的院落间飘荡。
这仙家宫阙里安静的有些寂寥。
月桂开的如此茂盛,却并无一人欣赏。一阵风吹过,高树上飘落几朵素白小花,打着旋儿依依不舍的落到地上,过了一阵子就自动消失在尘土里。
四郎趴在玄石桌上睡着了,长长的黑发垂落到云毯中,放在桌上的玉色手指不时的轻轻动一下,睡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小麒麟也撅着屁股醉倒在云毯上,一边睡还一边嘀嘀咕咕的说梦话。
长夷看两个小的都睡着了,才从院落外走进来。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原来四不像这样的小呆瓜也能看出她的伤心吗?
是啊,什么是情呢?
阿瞒活着的时候,她待小花妖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算知道对方的情谊,也只当是晚辈对长辈的仰慕,从未放在心上过。她的生命中,有太多更重要的责任需要承担,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考虑。她的所有精神都花费在如何维系妖族存亡、如何保证月母宫不被天庭慢慢架空这件事情上,于风月之事毫无兴趣。既不想去爱别人,也不稀罕别人来爱自己。
看过嫦娥和大羿的结局之后,她越发鄙视那种为了盲目的感情不顾一切的人。不过是以爱为名来逃避肩上更沉重的责任。那些只能维系几百年甚至更短时间的激烈情感,在她眼里都是既可笑又可怜的。
大概因为自己的本体是株空心木吧,才会这样天生无情。
可是没有心的自己,为什么在阿瞒死后总是难以释怀呢?几百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也足以让自己忘记阿瞒的模样。可是那种鲜明的失落和心底的空洞却从来不曾消失。酿酒千坛,终未得一梦。
没有心的妖怪,也会懂得什么是情吗?
算无遗策的妖界长夷,也有错估自己的时刻吗?
长夷自嘲的笑笑。但她不是沉湎过去只知后悔的人,百年蛰伏不过是为了布今日之局。
指挥侍女悄悄把四郎和麒麟抱进宫殿安放妥当后,长夷就毫不停留地转身走出了旋室。
外面,风声木发出的金玉之声更响了,隐隐有金戈铁马的磅礴之气。
滚热的鲜血染红了千年来不动声色又风雨飘摇的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