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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汴河横桥,流水船棹,一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条河船只行走在河川之中,大大小小只怕不下一千之数。
河里的乌篷船、双桨船、前后橹河船、左右四橹河船也不用提了,单是京城外的八橹纲船、十二帆漕船就处处可见。
还有城中西坊弯桥下,画有一条因为桅杆高起过不了桥拱的外地单桅船,老画工画出三四个水工们不得不钻出舱来,七手八脚爬到船顶在桥前放倒桅杆,一时间桥下桥下,热闹非凡,尽是指手划脚看热闹的闲游百姓。
满眼烟火之气。
“陈纲首呢?”
楼云环目一扫,故意要去寻赌输了的陈洪,却见不到输家的身影,吏官们面面相觑,却都笑而不语,楼云早知道他要面子,虽然听了他的指令故意输了,仍然是躲了起来不肯见人,不由得失笑。
陈洪和王世强这一回赌的是,拿出陈家海船上所有的镜子,再拿出王家海船上所有的画卷,比一比谁家镜画上的不同船型更多。
至于同船的另几名江浙海纲纲首,虽然也算是这一赌约的赢家,他却深知他们必定因
为王世强的突然下船,正悄悄商议对策,所以也不在厅内,却正合他意。
这一场镜画赌约,还有他逼迫王世强下船,一则是为了让那些江浙海首不要围过来为季辰虎求情,二则当然是为了把秦从云引过来。
这一趟他借出使高丽之机,驱船入海,想到结束江浙海商与唐坊联手独霸东海的局面,还要着落在这位明州通判身上。
他笑看向秦从云,道:
“陈洪是守信之人,必不会失言,从此以后,泉州八珍斋里出售的铜镜,是不会卖到东海上来的。”
“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句戏言尔。”
秦从云也不过三十岁出头,正是位青年才俊,他唇上两撇轻须,头戴软耳黑幞帽,一身士人家常穿的青蓝淡墨纹的道服,和楼云一个样式,斯文儒雅。
因为是和楼云同一年中的进士,不仅有同年之谊,他又恰好是三甲之外的第四名,所以对楼云这位官家亲点的探花郎早就有不服之意。
又因为如今在明州做通判,经常处理的都是钱来钱往的官司实务,他的儒雅里早被逼出了十二分的精明世故。
他知道,海商们的赌约当然不是戏言,而是数不清的财货铜钱。
“陈纲首不过五条船来此,却能寻出这一百余枚古镜,不是泉州海商世家也不足以如此了,下官也是大开眼界。”
三天前的风浪后,船队终于会合,海商们都来向国使请罪。
平安无事的楼云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当然不会把老天爷的事情怪到他们身上来,反倒是泉州陈家的纲首陈洪可没这些讲究,咬着牙要报这一箭之仇,就拿公厅间里的十二枚铜镜作了引子。
这些镜子摆放在公厅间,本来是闲暇时,专供国使及属官们在途中赏玩,打发无聊的玩意。
而这次出使高丽,泉州陈家不过因为国使是楼云的原因,才在出使团队里挤开了几家江浙海商的位置,亲自压船跟来了五条福建海船。
这不仅是让江浙海商们不满,就连早就打点朝廷上下,本来想谋取这次国使出访的正使职务的秦从云,也因为被楼云半路劫去美差,早就等着要看他的笑话。
他虽然惊怒于江浙海商们借着东海季风胆大妄为,差点儿连累了他,却也没有劝止江浙海商借着赌约,在这东海上给再给陈家一个下马威。
不过因为陈洪和王世强几句戏言,王世强就指着陈家献上的铜镜,和陈洪立下了赌约,连楼云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听凭他们两家各出货物之外仅供船上装饰的铜镜和画卷,比一比其中的船型多寡,多者为胜。
王世强胜了,福建海商在东海上还唯一残存的铜镜生意就不用做了,如果是陈洪赢了,江浙海商以后的铜镜买卖,都要从泉州八珍斋里进货。
“陈纲首说起,呆会还要摆下酒宴,向胡纲首他们当面认输,下官更是以为太过了,不过是玩笑罢了,何必如此在意?”
“商人不读诗书,本不知礼义,如今能知道重信守诺,便随他们去罢,输了便是输了,林行首——”
楼云向帘外的林窃娘微一示意,林窃娘轻笑施礼,转身而去。
属官们看她离去,便知道上官今晚是要大摆管弦之宴,他从泉州精挑细选带上船来的官伎美人们,不仅在高丽王宫中演奏过唐宋大曲,今晚也都会出来陪酒献艺,唱几只轻词小曲。
海上无聊寂寞,他们面上都有了欣喜之意。
至于那扶桑使者,反倒没有被他们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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