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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昌想着这两年来,十次里他也能吵赢四五次。
但每次吵赢后她都要阴阳怪气地刺人,寻着他那些朋友在的时候故意给他难看,逼着他答应在书院里设课。
他现在在外面已经没有朋友了好不好?
浙学一系的知道他是孙昭的弟子,对他严防死守,
孙师傅那一系的人虽然都和他关系不错,但近年来也纷纷指责他办的书院倒向了浙学。
他在无奈中,还是把退婚书写完了。
一式两份地各自收好后,季青辰起了身,客气送了陈文昌出院门。
陈文昌走不了几步,想着这两年的情份,想着他忙着出外、交友、办学时,她一直打理着他的产业,外面人人都以为他们必定要成亲。
退了亲,她以后可怎么办?
他的心又软了。
“青娘……”
不等他开口,季青辰顺便又提醒他书院里的事。
那些学了讼学将来专门靠写状纸吃饭的学子,自己组了一个业嘴社的社团。
这却被山长陈文昌一口否决。
要说这样的“讼学”社团在大宋上千座私学里也不少见,并不是只有太仓才有。
总不至于人人为了修身养性都不赚钱吃饭了。
季青辰身为学院田庄的挂名管事,觉得这太不讲道理了。
于是,他与她在院门口争论了几句后,季青辰懒得和他废话,一顶“古板学究,不容异议”的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把陈文昌气得脸上变色。
他这一两年久经沙场。早就不会被她欺负,马上就回嘴“无知妇人,唯利是图”。
互喷到了人参攻击的地步,声音难免就要拨高了,但这里到底是别人家中。
为了不让谢府的人看笑话,他们各自忍着脾气,维持着勉强的礼节互相告别。
陈文昌一边气冲冲向外走。一边在心里想着:
多亏退亲了。否则得被她气死。
另外,他的母亲陈老夫人一直在泉州城送信过来,说是身体不好想念小儿子。
他在书院里分不开身。实在也是想成亲后,让妻室回老家去为母亲侍疾的。
但这话,他对季青辰说不出口。
母亲因为埋怨这个将来二儿媳妇,一直吵着把八珍斋的股份全给大哥。
季青辰只抓着明州城两家合开的新货栈没放手。家里的聘礼从没有多问过。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脚步一顿。想要回头。
她毕竟不是那般真的唯利是图,他心里是清楚得很。
她只是和他有些想法不一样。
可是这退亲后,他倒也罢了,季青辰以后说亲事就难以说到家风严谨的厚道人家了……
眼看着他又走了回来。停在了枯树横枝下。
季青辰本就一直在院门前发怔,突然又见得他的身影,心中微颤、
陈文昌固执古板。喜欢在外交游,朋友多了就完全不落家。
别看他现在没有在父母身边孝敬。但正因为这样,凡是父母相关的事,他都是不分对错一味退让的意思。
聘礼嫁妆之类她要是敢稍有意见,他就敢玩失踪,十天半个月信息全无。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对得起她。
她何尝不想对他说一句,索性闭着眼成亲,一切都看命吧。
“你放心。我有自己的办法,不叫外人说我的。”
她微笑着,看着陈文昌走近到她面前,他知道她心眼多,看了她半晌后,终归叹道:
“以后不要再在背后说官家闲话了。有事就叫人去太仓找我。”
“……好。”
这回,她没有喷他一个敢叩阙上书的愤青,他竟然敢埋怨她说官家闲话?
谁知道赵扩拿话挤兑她,这其中没有半点是因为陈文昌这个不安定分子?
陈文昌的身影终归是渐行渐远。
在她眼中消失了。
天空阴沉了下来。
云层里飘起了雨,夹着雪粒。
稀少的雪粒晶莹可爱,纯洁无暇,但落到了树边的泥地里,毕竟就了无痕迹。
季青辰怔怔在京城第一场寒雪中站住了。
从当初陈文昌远到东海来提亲,到现在差不多就是两年多时光。
她对陈文昌的感情,也许情爱占了三分,求个平静安闲占了七分。
可惜的是,吵来吵去什么平静安闲都没有了。
为了不让谢七娘子过来安慰她,她叹了口气之后,回屋子里自己坐下。
她仔细看了一遍两家合议的退婚书。
陈文昌将来会是个好夫君。
这一年多他独自居住在太仓那边,暗地里向他提亲的人家也不少。
他并没有应。
尽管她听说,有书院外聘经师的女儿对他倾心已久。
那女子是太仓本地的书香人家出身,父亲和陈文昌是一样的道学士子,事事支持于他。
平常书院里的杂务,父女俩也经常会帮着陈文昌打理。
而她之所以非要退亲,其实也是被官家所激。
这事已经拖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