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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薛夫人这架势,必定是已经晓得了下午汤景亭在松年堂折腾的那档子事。消息竟然传得这样快,叶连翘着实觉得讶异,同时,一颗心也往下沉了沉。
如此说来,身在彰义桥那等嘈杂之地的叶谦,十有八九也听说了。
只要一想到叶谦可能对此做出怎样的反应,她便直觉得头疼,然而薛夫人就在面前,现下她却是暂且没工夫考虑这个,匆匆与元冬和平安告了别,跟在薛夫人的软轿后头,来到南城门左近一间茶肆。
薛夫人领着叶连翘入了雅间,甫落座,便迫不及待道:“你怎地就得罪了汤景亭那阎王?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阎……阎王……
叶连翘被她的用词给唬了一大跳,苦笑道:“薛夫人,您就别吓我了,今日我脑子里那根弦脆弱得很,您再扯两下,可就该断了。”
“你还笑!”
薛夫人剜她一眼,攒眉道:“那汤景亭也真行,明晓得你们铺子上如今人多招摇,还偏捡着下午人最多的时候去,他这是生怕事情闹不大!城里传得乱哄哄,说什么的都有,我都糊涂了,你赶紧跟我讲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连翘只得将事情与她简略地说了一遍,末了抱歉道:“我是真没料到竟会惊动了您,让您替**心了。”
“哎呀别跟我说那客套话,我没工夫应付!”
薛夫人不耐烦地挥手,思忖着道:“若是照你这么说,就算你有错,也不能全怪在你身上呀!樟木箱子是那姓姜的主动给你看的,苏时焕拿回来的方子,也是他自个儿没说清楚,怎么能……”
“说这些没用。”
叶连翘叹息着摇摇头:“您说的这些,我都同汤老先生解释过,苏四公子和姜掌柜也没少在一旁帮腔,可他老人家根本听不进去。眼下,他一不问苏四公子的错处,二也不找松年堂的麻烦,只独独盯着我,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瞧不上我做的这一行,觉得我是在哄神骗鬼。”
“他懂甚么?”
薛夫人翻个大白眼:“我只晓得,当初我为脱发所苦,也曾找过他那好徒儿李献给我瞧过,汤药不知喝了多少,喝得我肚子里成天叮呤当啷响,也没见好啊,到头来,还是你给我医好的!”
“这话就别再提了,传进汤老先生耳里,愈发火上浇油。”
叶连翘忙道。
“我知道!”
薛夫人将她的手一按:“我又不是傻子,怎会去他跟前嚷嚷,这不是眼下只得你我两个,才同你嘀咕嘀咕吗?我说,凭空出了这样的事,你吓坏了吧?”
“我怎能不怕,下午那会儿,我都哆嗦了!”
叶连翘抿了抿唇角:“可是怕有什么用?我现在别的都不管,就想把这事妥妥当当解决。无论如何,我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用了他的方子,可偏生……我不知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才肯消气,现在我真是……”
这整整一个下午,她曾经慌张,也曾经不忿,打从心眼儿里觉得委屈,但最终,她想明白了一点。
即便汤景亭有借题发挥之意,也架不住她的确被人拿住了把柄。在心里咒骂埋怨汤景亭或是自怜自艾起不了任何作用,倒不如积极正面地将这件事妥善解决。
这是她从乐观的叶冬葵身上学到的,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她委实搞不清楚,汤景亭的板子打算落在何处。
薛夫人跟着也有些发愁,托着腮思索片刻,蓦地一拍掌:“要不,我让我家老爷帮你打听?”
“薛老爷同汤老先生有交情?”
叶连翘的眼睛亮了一下。虽说现在连苏时焕开口都未必管用,但多一条路总是好的,至于欠薛夫人的人情,她往后总有机会还。
“没有!”谁知,那薛夫人却是理直气壮地摇了摇头,“压根儿不认识!”
“……您别跟我逗闷子了成吗?”
叶连翘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胸臆间的闷气仿佛更浓了:“不相识,还如何打听?”
“我家老爷虽不认识汤景亭,可架不住他交游广阔啊!中间隔上三五个人,总能牵出一条线,即便是有些拐弯抹角也不打紧,反正最后能探听到消息不就行了?这些个做郎中的,平日里仿佛很受老百姓尊重,其实说白了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偌大个清南县,我还不信连一个能让他汤景亭服软的人都找不出!”
薛夫人昂着头,得意洋洋道。
理儿虽然是这么个理儿,但……
“这样太给您添麻烦了。”叶连翘抬眼看她,“我欠了您的人情,或许尚且有法儿还,但倘若因为我,让薛老爷也搭进去许多人情关系,那便……”
“得了,你别跟我掰扯那些个虚头巴脑。”
薛夫人不耐烦地推她一把:“实话跟你说,这事儿我能帮得上的有限,除了替你打听一下,也没别的可做,到底还要你自己来解决。我急着来找你,就是想把前因后果弄清楚,如今我晓得了,便自有计较,你莫管了,趁早回家去。”
说着便催她快走。
叶连翘心下委实感念,知道薛夫人是真心想帮忙,也就不愿矫情地反复与她推让,再三谢过,便从那茶肆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