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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睁开眼的时候,屋里已经掌灯了。她模糊的看到一团红,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条案上一对龙凤喜烛正燃着,烛芯卷曲起来,啪的一声爆了个响。
桃叶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她当然不是胆小,也不是没听过结灯花的声响,可是今天情形不同,她格外紧张。
阿青脑子里有一会儿是混沌一片,什么也没有想到。
然后她才慢慢清醒,这是新房,今天她成亲——不过她趁新郎去敬酒的时候,自己居然先睡着了。
桃叶很快回过头来,发现阿青已经醒了。
她正要上前来服侍阿青起身,可是有个人动作比她还快。
李思谌的头发还湿着,就这么走到床边来。
阿青已经好久没见着他这么放松,这么不修边幅的模样了。
当初刚认识的时候,他是受了伤,命悬一线的时候讲究不起来,披头散发的样子也见过。可是从那以后,每次见他都是衣冠楚楚的……好吧,怎么觉得这个词儿用的有点怪?
一定是刚醒来还没彻底醒困的缘故。
阿青觉得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
两个人现在是夫妻了,好象互相是应该坦诚相对,再端着架子没有必要。可是他俩的这个转变是不是有点儿快?她这才睁开眼,蓬头垢面的可能还有眼屎,他呢?披头散发,头发还滴水,光着脚踏着一双软布鞋,裤角散着,襟口也就松松一系。
不应该是这样的呀!阿青想象中洞房花烛夜,那应该是纱帐朦胧。烛影摇红,睡衣也要穿她仔细挑的那一件,而不是象现在似的,都睡皱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青把头发拢一拢,幸好她睡姿还是比较老实的,头发没怎么乱。
“刚回来,一身都是酒气。去洗了洗。”他说:“看你睡的香。没让她们叫你。肚子饿不饿,先吃饭?”
“哦……”
他一说,阿青觉得自己还真饿了。
桌上已经摆了酒菜。鸳鸯拼盘。一共是六样菜,都十分精致。
可是在动筷之前——
“先喝酒。”
李思谌提起壶来,将两只酒盏里都斟上酒。
哦,这是……
阿青偷眼看他。
这就是交杯酒啊。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阿青现在看着李思谌,也觉得他这披散头发衣衫半解的样子很好看。
以前看着他的下巴那里有道浅浅的沟。阿青还有一回想伸手去试试沟的深浅——嗯,待会儿可以试。
两个人端起酒来,阿青的脸热热的,还没喝酒就觉得头有点晕似的。
一定是睡的没彻底清醒——反正什么异样都可以推给没睡醒。可以理解,也可以解释。
酒香醇厚,浓而酽温酒滑下喉咙。阿青酒量不行,一杯下肚就觉得有股热气直往上泛。眼眶里满盈了水气,鼻头也红了。
李思谌把她手里的杯子接过来:“喝的太急了吧?”
可是听说这个是要一饮而尽的,要是分成两停,好象有什么不好的说法。
阿青侧着头,揉了揉额角:“没事,可能是因为空着肚子喝的……你今天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李思谌说:“我让人换了酒,除了一些紧要的宾客,都只浅浅沾了沾。”
话是这样说,可是他说话的吐息之间还是有一股酒气。
并不冲,也不算难闻。
肚子饿的时候,食物能不能管饱最重要,与是不是美观精致考究关系不大。阿青看着这精致的小菜,不知道从哪动筷了。
李思谌看看:“没胃口?”
“也不是……”
“我也没胃口。”李思谌说:“喝完酒一点也不吃这些,端上来也有一会儿,也都凉了。”他吩咐桃叶:“去跟外头人说,让厨房送两碗面来,这些撤了吧。”
阿青本来想说不用麻烦,可是他说的太快,她没来及反对。
有面吃也比吃这些强。
桃叶去外头传了话,阿青趁这个机会去把脸洗了,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发。等她再出来,还没看见面条,先闻到了香味。
热腾腾的汤面,最治饿病了。
面条肯定是刚刚擀出来的,切的整齐的牛肉片和烫的翠嫩的小青菜铺在上面,汤是牛骨清汤,一点都不油腻。
一闻到这味儿就让人胃口大开。阿青把满满一碗面都吃了,汤也全喝完了。李思谌比她吃的快,他吃完了就放下筷子端起茶,静静的等着她吃完。
阿青把最后一口汤喝了,放下碗来,才觉得有点儿……
呃……不太好意思。
桃叶在一旁其实是挺想提醒自家姑娘一声的。这是新婚之夜啊,姑娘怎么吃起来就没个完,这新娘子总得害羞、矜持一些才是啊,没听说谁家新娘子新婚之夜这么能吃能喝的。
可是世子爷看起来并不介意,桃叶又不能出声,只好在肚里安慰自己,这面也是世子爷让人做的,姑娘吃的香,那也是给世子爷捧场了。
“饱了吗?”李思谌问。
阿青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饱了。”
吃饱了,人也精神多了。可阿青跟着就紧张起来了。都说饱暖思那个什么,那现在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是不是该那个啥了?
她,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哪。
她那件特意做的睡衣也还没换哪。
“你还不知道院子是什么样吧?”李思谌问。
“对对,”阿青赶紧点头。
当然没看过了。刚才进来的时候是蒙着头的,到了屋里,新娘子又不能出去乱跑,她怎么可能知道外头什么样。
“穿件厚衣裳,我陪你出去看看。”
饭后散步吗?也好啊。正好消食。
桃叶虽然觉得*一刻值千金,出去散步好象有点不太合规矩。可是她又不傻,世子爷说的话,她们怎么可能去违逆呢。
阿青穿好衣裳,又披了件斗篷,李思谌也站在那儿,示意阿青替他更衣。
衣裳都已经放在屋里了。倒是不用费力去找。可是阿青可没干过伺候别人穿衣的活儿啊。
——就当他是小山好了。
阿青取出一件浅灰的长衫:“穿这件成吗?”
李思谌点头说:“好。就这件吧。”
看一眼他这些衣裳,阿青发现这里面一件鲜艳点儿的都没有。这人平时穿衣裳就喜欢素的,颜色沉稳的。阿青印象中从来没见他穿过鲜妍明亮的颜色。
多半是他自己喜好如此。
就把他当小山,穿衣服的活儿也不难做。就是系腰带的时候,两个人难免离的近了——阿青没敢喘大气,几乎是屏着呼吸把腰带快速系好。
说起来。这屋里现在都是她的丫头,倒没见着服侍他的人。
这些事都可以以后慢慢再搞清楚。
李思谌牵起她的手:“走吧。当心脚下,有别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