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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一个穿着“反清复明”文化衫的家伙悄悄溜到张仲兴家里。
这是个被明军留用的衙役,张仲兴曾是淡水厅同知,与他有恩,所以这衙役甘愿为张仲兴提供明军内情。
衙役告诉张仲兴,大明朝的几个户部上差运来了二十多万块大明银元,还盘了一个下午的库房物资,重新建立了库房账册。
唐华搞的现代记账方式,把他降服了。衙役满口称赞大明水平真高,这新账册登记简单,查看方便,进库出库一目了然。
他还告诉张仲兴,户部来到这些男男女女,库银清点动作娴熟,粮探铁钎用得老扎,算盘打得飞快,账目算得麻利,俨然就是勘验老手。
张仲兴给了几块银元把衙役打发走了。站在窗台前,望着黑沉沉的天,张仲兴内心翻江倒海很不平静。
这段时间,明军天天在城内的教练场操练部队,引来了大批的围观群众,张仲兴和他的两个家人也混迹在其中。亲身观摩之后,张仲兴感到明军确是精锐,军容和武备强过绿营百倍;另外明军练兵之法也很厉害,一帮罗汉脚、叫花子经过短短几天训练,步伐整齐,进退有度,俨然也成了强军。
再看明军治理竹堑的种种举措,也是匪夷所思,却让城池面貌焕然一新。虽然张仲兴对明军使用女官,很是不耻,但听说这些女官不仅谙熟钱粮方面的门道,而且还精于书算,他又不由得佩服起来,这大明朝用人还真是唯贤唯能,要是我大清也这样就好了,他为自己被免职闲居很是不甘!
张仲兴暗暗发起愁来,这明匪船坚炮利、兵强马壮,不但精于刑名,还精于钱粮,上马能治国,下马能安邦,要想彻底平息他们,真是很难,很难,很难!
不过那女官说“高筑墙、广积粮、缓征伐”,从《铁幕降临》这书看来,明匪将在台湾搞什么工业化,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北犯中原,我大清还有的是时间啊!
张仲兴思前想后,感觉该打听到的情报全打探到了,他现在就想插上一双翅膀飞往大陆,把这所有的情况及早报告清廷。
天慢慢黑了下来,县署里面灯火明亮。
县署大堂之后,再入一道大门,便是二堂的院子。二堂中央的暖阁被改造成接待室。二堂左边被设为县委书记的办公场所,二堂右边被设为会议室。
二堂院子右边原是三个小院子,现在分别挂上了组织科、宣传科、联络科的牌子。院子左边原是花厅,有九间房,现在全被打通,改为大礼堂。
新竹县在淡水公馆搞的冷餐会时间很短,随后城里的士绅商民代表、各村各寨代表、工作组的部分成员,将近两百多人齐聚在大礼堂里面,唐华、余夕主持召开恳谈会。
唐华宣讲完大明的政策,陈福成立即站起身来,他先是作了个揖,然后叽叽咕咕的问他儿子什么时候能被释放回家。
乡勇被俘人员、死亡人员的名录已经发下,这些庄主下午全都已经查看过。看到有人率先提出这个问题,座中的各庄的代表立即同声呼应。
有人希望明军仁义,早早放出被俘乡勇。也有人提出,是不是用粮食银两赎回被俘人员。更有一个老头跑到余夕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这是二十张犁庄的庄主郑家茂,他儿子在台北秋狩战役中不幸阵亡。这老头恳请明军慈悲为怀,早早发还尸体,让死者入土为安。
余夕赶紧把老人扶起,“两军交战,刀枪无眼,令公子不幸蒙难,本大人也甚为惋惜。”
场面虽然有些乱哄哄的,唐华一点儿也不慌乱。唐华退休前是地方银行负责人,这些风风雨雨只算是小意思。她稍稍提高嗓门,“诸位缙绅贤达,我军是讨伐满清鞑子的王师,自当与华夏百姓心心相印。一些乡勇不幸丧身台北,朝廷念及他们也属华夏子孙,只是受到满清鞑子的蒙蔽,故而将他们的尸体全都装殓入棺,并在昨天安排道士诵经安魂,亲属可以自行前往艋舺领取。”
台北秋狩战役中,明军事先用车床加工了八百只薄皮棺材,结果还没用完。被打死的人大多数是绿营兵丁,死去的乡勇大多是被踩死的。
郑家茂听了之后,双手合十,不住的念叨“南无阿弥陀佛!”
各村各寨代表感觉明军的这番举动非常仁义,确实像是王师归来,于是就七嘴八舌嚷嚷开来,要求明军尽快放回被俘的乡勇。
满大厅都是听不懂的噪音,唐华有些恼怒,一味的怀柔就是纵容,她看了一眼余夕。余夕会意了,用力一拍桌子,会场外两个荷枪实弹的战士立即跳了起来,众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余夕没说话,先是淡淡的扫视了一下会场,看到座中的许多人露出畏惧的神情,然后再挥挥手,让战士们出去。
唐华面沉似水,“诸位缙绅贤达,朝廷已颁发文告,台北被俘乡勇须得在台北解放营接受政治教育。朝廷要让他们明辨是非,热爱华夏,效命华夏,而不是为虎作伥,反颜事仇,以逆为正、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这几个字,唐华说得特别用力,会场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