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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玲珑看着榻上展开了放的两张明黄色圣旨,越看那“明年五月十五”几个字,越是觉得眼晕。
她觉得,她需要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又是羞臊又是懊恼之下,便红着脸,果断的将秦承嗣推出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秦承嗣看她小脸羞的好似红苹果,心痒的还想再逗逗她,倏然又考虑到,从今天开始,就要准备往忠勇侯府送“六礼”,以及要为阿愚准备大笔的聘礼和嫁妆,因而,秦承嗣嘴角微挑上来,也果真就顺着池玲珑的力道,出了致远斋的大殿。
秦承嗣不知道又去计划忙碌什么事情了,池玲珑没时间顾及他,却是在秦承嗣离开后,也便让在内室中侍候的姜妈妈等人,都退了出去。
她想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去想一想她今后的生活。
十四岁就成亲啊,她原本想着及笄后,立即就嫁给秦承嗣也就算早的,现在婚期竟然提前到明年五月十五?
五月十五她才刚过了十四岁的生日没多久,还是个真真切切的小姑娘呢!!
池玲珑羞的不能自已,而就在她羞的,恨不能把脑袋缩回乌龟壳里的时候,池玲珑却是没有想到,这京城中,多得是人比她还对弘远帝下的这道圣旨感到震惊。
宫里的太后就不说了,总归,昨日秦承嗣临出宫前,已经和她老人家通了气。
太后娘娘先时有些难以接受,后来考虑到这个曾外甥,现在年纪已经老大不小了,等过年开了春,都十九岁了。
十九岁。距离加冠,不过一年时间;在他这个年纪,大皇子都有两个儿子了。
太后心里有了谱,对于弘远帝此举,便接受的很是迅速。
然而,京城中各世家、各势力,还在观望着秦王府。准备谋定后动。将自家的小姑娘,先池玲珑一步送到秦承嗣身边的朝臣大员们,却是被弘远帝这圣旨敲了一个闷棍。
他们原本是看着。池玲珑和秦承嗣定亲六个多月时间了,还活的好好的,心思就又活动起来,想趁着秦王大婚之前。将自家的小姑娘送进秦王府,好生在秦王耳边吹吹枕头风。给他们当助力。
然弘远帝竟下旨,让秦王明年就大婚,这其中隐含的到底是什么深意?
很多时候,上位者一个似是而非的。小小的谕令下来,都足够下边的臣子们,绞尽脑汁想上十天半月。
这次当然不例外。
京城中的高官们。在知道弘远帝今天下往秦王府的两道圣旨后,也是都火烧屁股一样。赶紧召集门客幕僚,暗戳戳的开始思量弘远帝此举的深意。
是弘远帝,要重用再重用,忠勇侯府池仲远和池仲礼两兄弟的前兆呢?
还是说,皇帝对他们最近暗地里的活动,已经知晓了几分;对他们心里的谋算,更是闻了信儿,这是在故意敲打他们,让他们都安分点,不要妄图和秦王牵上线?
又或者是说,这是弘远帝在提醒他们,你们的行动都在老子的掌控里,所以,在老子没有老的不能动之前,都忠心耿耿的给老子办差,这天下还是老子的,那几个小崽子,现在都还嫩的很呢?!
若是这是陛下要重用池府两兄弟的前兆,他们果断要和池府套近乎,即便不能将那两兄弟拉拢到他们的阵营里,也一定要保持友好关系。
可若是后两个原因呢?
若是陛下在借秦王亲事这件事,敲打他们安分些呢?
得出了这些个结论的各朝廷大员,从这一日起,每人上下朝时,手心里都攥着一把冷汗。
就唯恐自己一个疏忽不小心,犯到了弘远帝手上;结果,还没拿下从龙之功,就先成了试水的炮灰。
京城中的百姓,是如何对秦王和池玲珑的亲事议论纷纷的,池玲珑不知道,她现在还羞的难以抑制。
池玲珑装鸵鸟,闷在致远斋中不出来,到了半上午的时候,听说孙琉璃过来寻她了,小脸红了又红,最后还是亲自出去迎了孙琉璃进来。
两人在昨日叙话的花厅落了座,池玲珑亲手接了碧云送上来的茶水,递给孙琉璃。
孙琉璃看着她面颊上的晕红,怔怔的出神良久,之后,才心酸的低叹一声,将池玲珑手中捧着的茶盏接过来,放在了身侧的小几上。
也又一把拉过池玲珑温软的小手,视线将她还略显稚嫩的面容看了一遍又一遍,好似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够似地。
“我和大哥这辈子,一个没准备嫁人,一个没准备娶亲。之前我们就计划着,若有一日,当真报了家仇,就回到幼时的住所,结庐而居。或许还会收养上两个孩童,为我颛孙家续上香火。”
孙琉璃眼眶都红了,说话的声音更是开始哽咽,然而,她的目光,却还是那般灼灼的落在池玲珑面颊上,眼睛一眨都不眨,好似生怕她稍微有些异动,就会将池玲珑吓跑一般。
“你不知道,当我和哥哥,后来从侥幸逃生的世仆口中,得知小姑姑还活着,我和哥哥有多高兴;可是,到底还是晚了,当我和哥哥找历经两年时间,找到翼州的时候,小姑姑已经过世多时了。”
一串泪珠倏地从孙琉璃眼中滑落,她妖娆夺目的面颊上,此刻满是池玲珑不熟悉的悲色。
“我和哥哥想到过,小姑姑的日子会不好过;她那般娇弱和善的人儿,在桃溪时,连看见只鸟儿受伤了,都心疼的必定要亲自带回家医治;小姑姑自来被祖父母保护的很好,可是,这世间并不都是善人啊。”
“她没有出过桃溪,自是不知人心险恶,原本能平安生下你,已是不错;可我和哥哥却还是奢望着,若是她能等我们两年。等我和哥哥找到她该有多好。”
“我和哥哥第一次去翼州的时候,便想将你偷走,可是阿愚,当时我和哥哥一个病的要死,一个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我们连自己活命都是问题,如何还能护住你?”
孙琉璃泣不成声,她双眸空洞的看着池玲珑。眼里的泪珠像是源源不断的溪流一样。不住的往外流着,无论怎么止都止不住。
池玲珑看她这副哀戚的模样,听着孙琉璃好似杜鹃啼血一般声声的哭诉。只觉得一颗心都开始疼的抽搐起来。
孙琉璃这是在向她解释,他们为何之前没有和她相认么?
她想象不出,当时在宁氏侥幸逃出生天时,孙琉璃和孙无极又是怎样保命的?
犹记得今年除夕那一天晨起。孙琉璃玩笑似的告诉过她,大年三十那一天。是她举族三百八十九口人,被人绞杀之日。
她不认为那是她的玩笑话。
只是,宁氏逃出生天后,遇到她那便宜父亲是侥幸;孙琉璃和孙无极。在全家一夜覆灭后,又是怎样谋生的?
仔细算一下,当时宁氏跟了池仲远回翼州那一年。是弘远四年。
当时的孙琉璃,应该还不足三岁。而孙无极,想来也不过五岁左右的年纪。
如此大的两个孩子,能躲过重重谋杀,又在父母亲眷都被乱刀砍死之后,活下来已经是上天保佑
不用孙琉璃一一详述给池玲珑听,池玲珑现在也几乎可以想象到,两个小不点,坎坷又艰险的谋生路。
池玲珑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孙琉璃,思绪却慢慢开始跑远了。
她想着孙琉璃口中的“桃溪”,想着所谓的颛孙世家,想着他们到底是得罪了那方势力,才会被人在除夕之夜,全族将近四百条人命,被砍杀殆尽?
而又是怎样的人,才有这样的能力,在导致这样一个隐世家族覆灭这么多年后,也没有一点消息流露出来?
池玲珑猜想着,能那般杀伐果断的,让颛孙世家,几乎无人丛那场杀伐中逃生,那么,去绞杀他们的,必定会是大批训练有素的暗卫,或者是……军队?
手心一痛,池玲珑再不敢深想。
而此时,孙琉璃也已经收敛起面上的泪珠,她一双狭长的眸子,如同水洗过一般,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悲戚之色,却全都换成了欣悦的怡然。
她略有些懊恼的道:“看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大好的日子,是姐姐口无遮拦了,竟在妹妹面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妹妹不要怪罪姐姐才好。”
池玲珑摇摇头,看着孙琉璃,有些欲言又止。
她是想问孙琉璃,方才她说过的那个话的,无奈,孙琉璃根本不给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