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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韶华县主的亲事,想起她这个人,池玲珑此时却颇有些时空遥远,世事转眼已千年的感觉。
说实话,尽管同在京城,两府相距行程也不远,可池玲珑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听说过有关韶华县主的信息,不曾见过她这个人了。
早先因为那人曾在西山行宫她十四岁生辰礼上,想要对她暗算为祟,惹来秦承嗣痛恨厌恶,在回京途中,秦承嗣也出于报复之心,将韶华县主与五皇子凑做一堆。
这门亲事乃是弘远帝亲自指婚,自然没有悔婚或解除婚约的可能;可当时弘远帝虽给两人指了婚,韶华县主却是在时间过了将近两年时,婚礼的举行日期才被重新提上日程。
针对此情况,外人只当是长乐长公主心疼女儿,不想让嫡女早嫁,而对于知情者如池玲珑,她却是早知道,这桩亲事中的蹊跷之处,足以让京都任何一个勋贵府邸闻之而骇然失色。
先不说韶华县主乃是撞破了五皇子和小官厮混,之后浑浑噩噩的失了神智,就被破了身子,才不得不指给五皇子为妃的,且说在两年前从西山行宫回到京都后,在时近十月份时,池玲珑也从秦承嗣口中得知,韶华县主竟是怀孕了。
知道这消息的人少之又少,后来很多知情者,也被长乐公主或封口或灭口,因此,自然没有外人知道这消息;若非秦王府在京城各勋贵府邸中都埋了暗桩。池玲珑也不会从秦承嗣口中得知这一爆料。
韶华县主一朝怀了皇家子嗣,这孩子自然不能被打掉,不说这孩子乃是皇家子嗣。若是生下来,便是五皇子的嫡子,万万打不得;且说韶华县主本就是太后最宠爱的外孙女,比之宫里几位皇子还受太后和皇帝的疼宠,她背后又有肆无忌惮的长乐长公主给她撑腰,打胎这种有损女子身体康健的事情,不说太后和皇帝心里犯嘀咕。长乐长公主却是万万不许的。
当然,韶华县主当知道腹中有了胎儿时。先时暴躁又狂怒,将房间内的东西摔得粉碎,之后一天,不知道想通了什么事情。韶华县主倒是一心想着保胎,想要这腹中的孩儿生下来。
为此,她竟然还特意去了京郊的大悲寺,虔诚的拜了几个菩萨,捐了千百两的香油钱。
池玲珑之前听说了韶华县主如此反差的作为,还有些不清楚这人又再搞什么幺蛾子,可等她想到,韶华县主乃是同性恋者,喜女不喜男这一爆点后。池玲珑却不由的恍然大悟。
她想着,韶华县主既然已经嫁定了皇家,那么之后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能够在五皇子府中站稳脚跟。继续张扬恣意的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亦或者是要顺应正统仁礼,需要为五皇子府诞下嫡子,好传承血脉,以免对外落下诟病,再或者是考虑到有了腹中的孩儿。之后可免除与五皇子的房事与亲昵……
这其中种种考量,对于韶华县主来说。若是她还不是太傻,自然能分辨出来,生下腹中胎儿对于贪恋女色的她,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韶华县主也正是这样想的,因而,倒是对腹中那块儿还未显形的肉由衷的重视起来,对于长乐长公主威逼她,让她从几个婚期中挑选一个,快快出嫁,好掩藏孩儿生月不足的事情,自然也不排斥。
可惜,这边韶华县主将一切都盘算好了,甚至将腹中的胎儿爱若至宝,老天却开玩笑的,在韶华县主与五皇子的婚期火速定下,并传遍了整个京城时,韶华县主却因为,她父亲穆云城,最近才从外边带入长乐手中的“侍女”豢养的宠物的冲撞,直接滑了胎,当场血流满地。
一切打算都泡了汤,韶华县主空欢喜一场。
也因此,之前考虑不用和五皇子同房,有了子嗣后,可避免与五皇子亲近的欢喜有多大,在腹中孩子滑了胎后,韶华县主所受的刺激就有多严重,甚至一度精神都错乱了。
这个消息,自然是瞒着京都所有百姓和勋贵的,便是后来因为长乐长公主身子不适,韶华县主要去影梅庵为母亲虔诚祈佛,祈求佛祖保佑长乐长公主身体康泰,因之便又将之前定好的婚期又往后推迟了,京都一些嗅觉敏锐的勋贵,虽然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到底不敢派人过去长乐长公主府一探究竟。
而当池玲珑之后从秦承嗣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泛上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去可怜和幸灾乐祸,却是直觉觉得,穆云城那“侍女”豢养的爱宠肯定又问题。
池玲珑当即就想到了“借刀杀人”四个字,同时,也想到了,这幕后黑手会不会是秦承嗣。
毕竟,要说实在话,秦承嗣这人在某些方面实在是个小心眼儿。
韶华县主对她没安好心,几次三番或诱骗或设计她,对她觊觎的如同她本该是她囚禁的笼中之鸟。
因此,秦承嗣就设计了,让韶华县主最厌恶的事情发生。
不仅让她和男人发生了关系,且污了她的身子,她还必须得嫁。
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韶华县主确实吃了老大一个闷亏,闷的简直能让人吐出一口血。
可当韶华县主怀了身孕,这事情就又是另外一种光景了。
所以,连她都能想到,韶华县主之后那般重视腹中胎儿所谓为何,秦承嗣会不知道?
他算计韶华县主嫁给五皇子,是为了让她受折磨的,可没准备让她逍遥度日,而那设计,也只是最简单不不过的一道开胃菜。
而当韶华县主的处境出现了转机,池玲珑是有绝对理由相信。秦承嗣完全会再次在韶华县主欣喜若狂时,一脚将她踢下无底深渊的,让她痛苦到连往上爬的力气都没有。连挣扎反抗的精力都失去。
那人行事做事手段确实当得上“狠辣”二字,因而,若只是毁了韶华县主腹中的胎儿,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秦承嗣当真完全做的出来。
池玲珑后来也小心翼翼的询问过秦承嗣,这事情是不是他插手的,可那人单只是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是嘶哑着嗓子,漫不经心的反问她一句。“你说呢?”池玲珑当即就熄了八卦之火,再不敢招惹那男人一分。
韶华县主为母祈福,此去影梅庵一去就是一年多时间,此间有关她的消息。完全消失在池玲珑耳畔。
而至今为止,她竟都不知道韶华县主何时回了京都,又是何时又与五皇子重新定下婚期的?
池玲珑绞着手中的帕子,从忠勇侯府回到秦王府时,日头还早。
天长天气转暖,白日也长了,放在冬日,这个时间天早就该黑了,此刻太阳也只是在慢慢的往西滑。
池玲珑进了秦王府。来不及去欣赏秦王府中沿途繁茂的春景,却是快步往致远斋赶去。
自从有了小世子,那小家伙就没有离开过她的眼一天。这么长时间不见,她委实想那小家伙想的心都疼了。
池玲珑耐着性子,一路急步到了致远斋,见到碧月正守在外边侍候着,她小声开口问碧月,“王爷和世子可是在里边?”
碧月点头。面上笑意浓郁,“王爷今日都没去办公。自从王妃出了门后,就一直带着小世子在内室中玩耍,期间小世子睡觉时,也是王爷亲自看着的,都没让奶娘和奴婢们侍候。”
池玲珑正往大殿中走的脚步一顿,她不敢置信的问碧月,“你说王爷自己在带小世子?”
碧月点头如捣蒜,她笑的眉眼弯弯的道:“王妃,奴婢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信啊,你可以问问六月,还有姜妈妈,嘻嘻,本来姜妈妈还怕王爷不会带小主子,小世子尿了饿了也不知,到不曾想,王爷带小世子还是很有一手呢。”
压低了声音与池玲珑咬耳朵道:“小世子只在中间饿了时哭了几声,其余时候竟一直都乖乖的哩。”
碧月说这话时,六月不动声色的在一边附和,而池玲珑在听了碧月后边补充这些话后,更是感觉,天上莫不是下红雨了?
因为今天要出去多半天时间,不能亲眼看着小世子,一方面因为不放心小世子,二来也是想要秦承嗣和小世子父子两人好好亲近一下、培养下感情,因而,大早起她就好生服侍了那男人一回,换来了他今日要陪小世子玩耍的保证。
本来,她也就只以为,秦承嗣会顾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或是让墨乙阿壬,或是让碧月几人带着小世子玩耍,他只做旁观,偶尔瞧上一眼而已,谁曾想到,那男人竟如此听话?
池玲珑抿着唇脂的樱唇在此时抑制不住的往上轻挑,她又笑的双眸亮晶晶的小声问碧月,“你们主子今日是怎么带小世子的?陪小世子玩什么呢?小世子苦恼了,王爷可曾恼了?”
碧月在听了池玲珑最后一句问话后,也忙摇了头,又凑到池玲珑跟前,与她道:“奴婢站在这里,内室的动静不大,奴婢都听不清,不过,六月倒是说,主子今日先是在给小世子读千字文,在小世子睡醒后,好似又给小世子读了会儿兵书呢?”
大殿外几个丫头俱都忍不住捂嘴轻笑,池玲珑嘴中重复着“千字文?兵书?”几个字,一边却也抑制不住用帕子捂住唇轻笑起来。
池玲珑轻手轻脚的进了大殿,拐过花开富贵的十二扇大屏风,小世子欢快的“伊伊呀呀”的声音好似更响了,与此同时,还有秦承嗣不紧不慢的读着《秦家兵法》的声音。
让垫着脚尖到了内室落地罩前停下脚步,内室中的一切声响在此刻也都戛然而止。
室内静的出奇,便连小世子伊伊呀呀的声音都倏的没了。
池玲珑好奇的探过脑袋往内室看去。谁知,视线竟是恰好和床上坐着的,那面容极其相似的一大一小对了个正着。
秦承嗣斜倚在床头。手中执着一本书卷,姿态慵懒闲散又恣意,小世子则整个蜷缩在他怀里,小家伙好似要挣扎着从父亲的禁锢中坐起身来,又好似对父亲手中拿着那书卷,看好奇的不行,因而。现在正挥舞着小爪子,在半空中抓书呢。
而此时。那面容有七分相似,一双狭长的凤眼同样明亮而璀璨的两人,却都有默契一般,在她探出脑袋来之前。视线都移向了她那里。
池玲珑倏地和两人的视线对上,小儿眸子清澈的懵懂,纯澈清净的宛若这世间最美的风景,而那依旧一身黑袍的男子,他眸光乌沉沉的,就这般云淡风轻的看着她,池玲珑却觉得,她好似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内室中的寂静,是被小世子率先打破的。兴许是认出了那藏在落地罩后边的女子,是自己的母亲一般,小世子又兴奋的挥舞着胖胖的小手。开始伊伊呀呀说着自己才懂的小儿国语。
池玲珑不自然的微抿一下头发,这才迈步走进内室,在床边坐下来。
她笑着从秦承嗣手中接过笑的眼睛亮晶晶,唇红齿白,让她怎么都爱不够的小世子,爱昵的贴着小家伙的面颊好一会儿。才又笑的眉眼盈盈吻着小儿的额头说着,“小世子想不想娘亲?娘亲这么长时间不见小勺子。想的心都快疼了。小坏蛋,快说你也想娘亲了,快些说,不说的话娘亲可不依了。”
小家伙儿哪里哪里听得懂他母亲再说什么话,他还以为母亲又和自己玩了,一时间,哑着小奶嗓子笑的呀呀的,眼睛都笑称一道缝了。
母子两个旁若无人的玩闹着,一边靠着的秦承嗣眸中墨色却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