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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嫌药苦不吃吗?”
“不是的,二小姐要找大夫人和大小姐。”乱哄哄中,捧药碗的小丫头大声说道。
这话让屋子里的丫头们有些为难。
“可是大夫人在看砂,大小姐在上学呢。”她们说道。
大夫人是丹主,大小姐是未来的丹主,她们从生下来就开始被严格的教导,要学习很多能够负担起她们身份的技能,这关系的是谢氏的存亡,所以她们在家中享有无上的地位,但又有着苛刻的规矩遵循。
大夫人在静思领悟朱砂精妙,大小姐在学堂学习,这是没人敢去阻止和打扰的。
这些事二小姐自然也知道,怎么今日耍小孩子的脾气了?
“一会儿大夫人和大小姐就来了。”大家只得这样哄劝道。
谢柔嘉哪里听这个,都已经死了,在地府团聚了,却还是看不到母亲和姐姐,可见母亲和姐姐还是避开她了。
她有罪,她害死了她们,不,不止害死了她们,眼前的这些丫头们,也是因为她的事受了牵连。
谢柔嘉看着她们,这些丫头最大的不过十八九,最小的也才十一二,能在这里服侍都是精挑细选的,她们长得俊俏,做事伶俐,为人和善,忠心为主,以来这里服侍为荣,她们的家里人也都因为而欢喜,想象着她们将来能随着丹主祭祀酬神,能踏入丹山,纵然是奴婢,将来也会有个好前程。
但是,这一切都没了,为了惩罚,为了失去姐姐的愤怒,也为了掩盖姐妹身份互换的秘密,她们都被处死了,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世上。
谢柔嘉看着这一张张真心关切的面孔,泪如泉涌,俯身大哭。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
看她这样子,丫头们惊吓不已,木香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二小姐要找大夫人,我去请大夫人。”有人大声喊道,“二小姐,你别哭,我这就去。”
这声音让其他人都看过去,那人已经蹬蹬跑出去了。
“江铃!”木香喊了声。
屋子里廊下便一叠声的喊江铃,但江铃还是跑走了。
“这死丫头。”木香急道,“她可真敢去吵闹大夫人呢,她挨顿打,二小姐也要背上不懂事的名头。”
她说道一面忙赶着人。
“去把她给我拉回去,不听话就堵住嘴拉柴房去。”
“你们去请大夫来。”
屋子里短暂的慌乱后便有条不紊。
“二小姐就是梦魇了。”乳母揽着谢柔嘉对旁边的木香坚定的说道。
木香一脸的不同意。
“乳娘别说胡话了,二小姐怎么可能梦魇?”她说道,“这里是谢家。”
出产朱砂的谢家,朱砂是做什么的用的?第一大用就是辟邪镇魂,更何况这里还是大巫清后人的谢家,梦魇,这里的人怎么会被梦魇。
谢柔嘉拉住了乳娘的手。
“乳娘你其实也不是回老家了是不是?”她哽咽说道,“你跟她们一样,也是死了是不是?”
乳娘抱着她哎呦两声。
“不是,不是。”她说道,一面冲木香做出一个你看这不是梦魇说胡话是什么眼神。
木香也有些头疼。
刚才二小姐也拉着她说过这样的话了,还说对不起她。
难不成真梦魇了?
“梦魇也说不上,二小姐神魂不稳,脉象不安。”外边开好药的大夫说道,“这安神汤药是必须要喝了。”
大家的视线便落在一旁早已经被放凉了的药碗。
“热热端来。”木香立刻说道。
药很快热好了,木香坐在谢柔嘉对面,乳母一面对谢柔嘉的话嗯嗯啊啊的应着,一面劝喝药。
“……其实我都知道,我只是被吓坏了,当母亲和父亲让人带你们走的时候,不敢去想要发生什么事,后来你们不见了,我也不敢想不敢问为什么只剩下江铃一个人,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装作不知道,自己骗自己……”谢柔嘉正继续跟乳娘说道,看着递到嘴边的药,摇头,“喝什么药,都这样的,还喝什么药,现在好了,我终于又能和你们在一起了….”
“小姐,喝了药再说好不好?”木香有些焦急的劝道。
二小姐可不是这样的,二小姐一向很听话的。
“大夫人来了!”
门外传来江铃的喊声,旋即便是一叠声的问大夫人好,门帘也被掀起来。
木香忙起身难掩惊讶的看着走进门的大夫人。
江铃这丫头竟然没被人拦住,还有,大夫人竟然真的被江铃给叫来了。
乳娘倒有些释然,本来嘛,哪有母亲不惦记孩儿的,她要起身施礼,就觉得怀里的谢柔嘉瞬时身子绷紧,人也剧烈的抖动起来,顿时不由吓的嗳了声。
“二小姐?”她揽紧谢柔嘉的肩头,看着谢柔嘉更加发白的脸色,担心的喊道。
谢柔嘉看着走近的人,虽然天近傍晚,屋子里有些暗,但比起刚醒来时,她看的更清楚了。
是母亲,是母亲,是年轻时候的母亲,没有低沉哀伤强颜欢笑,只有神采飞扬的母亲。
“二小姐,我把大夫人请来了。”
江铃在一旁喊道,让谢柔嘉回过神。
“你不是要找大夫人嘛,大夫人来了,你吃药吧。”
这句话让谢柔嘉又一怔。
因为她找母亲,母亲就真的来了。
真的吗?
是因为听到她要找母亲,母亲就来了?
“嘉嘉,怎么不肯吃药?”
这一说一怔间,母亲已经走到了身前伸手点了点谢柔嘉的额头,从木香手里接过药碗坐下来。
“母亲来喂你。”
温热的散发着涩苦的药被送到了嘴边,谢柔嘉怔怔的看着母亲。
“张嘴。”母亲抿嘴一笑。
谢柔嘉张开嘴,咽下了那口药。
“这就对了,好好吃药,早点好,难道你不想和我还有姐姐一块出去玩了?”
揽着她的乳娘,站在床边的木香和江铃都渐渐的消失在眼前,谢柔嘉的眼里耳里只有母亲含笑的脸,以及那伴着一口药的一句话,她的眼泪模糊了双眼,但还是随着母亲的说话和笑容,也弯了弯嘴角,挤出笑来。
“想。”她重重点点头,眼泪滑落。
想这样一辈子。
她一辈子都在这样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