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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我尚不十分成熟的认知中,姐姐这种有违皇家礼仪体面的做派,时常让我迷茫不解,甚至有些许反感。
尽管现在我已懂得“人各有道”的道理——这世上的亿万万人,有万千千种活法,谁也不能说哪种便是对,哪种便是错。
而夕昼明显比我更早懂得这个理儿,所以她活得潇洒,百无顾忌,享受欢愉任性,也承受中伤与苦楚。
与先皇仅有一双女儿不同,那时,姥姥膝下有聪明精干的太子储君,有憨厚沉稳的二皇子。
所以,在我与夕昼接下来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大约就如夕昼所说,寻个好归属吧。我俩虽年轻,却并不是木偶,所以即使身为皇女,也不免为未来隐隐犯愁。
但夕昼自从私奔一事以来,大有破罐子破摔的趋势,这让当时的我对于未来愈加惶恐迷茫,仿佛看一座隐没在云雾之中的山间狭道,一步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从无上的荣光里跌入地狱深渊。
宴席间的琴声时而轻快时而婉约,重新落座后,我便翻来覆去赏看着太子赠予的一件南国宝器,他特意说明,那是来自逐鹿王室的珍宝。
夕昼抢了过去,撇撇嘴道:“我还以为皇舅此次不肯宴请各府公子来,是怕我又给他惹出是非,有损皇家体面。原来,是我夕昼太抬举自己了。”
当时的我听不懂姐姐的这番话,直到随众人去了逐鹿,才了解,原来那时太子本是有意将我送去逐鹿王庭,作为上一次和亲未成的弥补,却在夕昼的极力阻挠下未果——
取而代之的,则还是夕昼本人,那个口口声声说要自由,要安乐,不肯受和亲摆布的皇夕昼。
那时我才想起,为什么当晚夕昼在端详了那件逐鹿宝器许久后,突然离席,为什么那天直到散场,姥姥、太子与二皇舅,都再也没有出现在现场。
生辰宴后的第二天,姥姥一早便来到我的床边,告诉朦胧未醒的我,三日之后,需作远行,去往南边的逐鹿与徽国。
消息来得突然,待我甩着脑袋清醒过来,姥姥的身影已跨门离去。我记起方才她眼带血丝,似乎没有睡好。
我全然不知,那个名为阴谋的恶魔,已悄然弥散在了整个琉羽宫,浓重地笼罩在人心里,沁毒了至亲的血脉。它无声翕动,轻轻靠近每一个人。
梳洗完毕,我一路小跑着踏上候在宫门外的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去往书院。
天神庙矗立在城中大道所通往的远处,疾行于城道之上,一眼便可眺见,它背依青山,飞檐鎏金,庄严恢弘。
“昨日请假,今天还来得如此迟。”教书的姬先生一脸不悦。
由于姬先生不肯入宫为学士,姥姥又极为赏识他的人品与才华,所以宁愿瞒下我的身份,送出宫外求学。听说太子曾对此有过异议,认为皇族未出阁的帝姬怎可轻易出宫混在一群臣民之子中,但被姥姥三言两语便挡了回去。
我一面小声道歉落座,一面乖乖地翻开了书本。
刚看了没两行,脑门便挨了一下,一粒小小的红豆落在了书上,我正恼,抬头却迎上了齐朔那笑得没羞没躁的晴空脸。
我心下烦乱,于是不理他,只赶紧低头佯装看书。
但整整一天,我都无心听课,只在思索那晚星辰之下,夕昼的话。
期间,我也曾偷偷呆看齐朔的背影——我想起自他第一次借故来找我说话,已整整两年。姐姐说只有时间不会骗人,那两年,算不算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