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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我已不知要不要苦笑着暗骂宣城是个蠢货了。
他虽然性格温吞,但技艺和悟性都颇高,我想不通,以当时李空爬上斗台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以及角度,一击洞穿脑袋或心脏都不是问题。何以会失手,沦落至此呢。
我这么想着,明知自私到可恶,但仍希望,躺在这里的,不是宣城。
两个逐鹿的医师掀开白布。
我看到宣城苍白冰僵的面容,心里的难受顿时揪成一团。
李百儿试着探头,瞄了一眼,讶道:“哟,还是个小生呢,真白净。”
而后,她满眼期望地看着我,问:“殿下?您......要不要瞧瞧?”
一旁的齐昊不满道:“嗨,殿下千金之躯啊,怎可......”
“无妨。”我对齐太医挤了个笑容,径直上前。
两个验尸的医师自动退开,其中一个托着木盘呈上,木盘里放着从宣城身上拔出的带毒的飞刃。
“殿下,这是方才从刺客身上拔下的,血都发黑了,剧毒啊。”托着木盘的医师介绍道,声音和着冰窖中摇曳的烛光,苍老幽凉,“微臣验过了,并没有记号。”
另一位补上说:“身上也已搜过,并无标记之物,您看这......”
我刚想开口,李百儿却抢道,“那再让齐昊大人瞧瞧?”
齐昊上前,也是为难,只得唤随行的小医师递来纸笔,自己端坐到书案前,像是作结案报告般记录:
年龄,约莫十二、三岁;
乌色短发,眉目清秀,乃逐鹿本地人相貌;
身型精瘦,高约六尺;
死因,刀入心口,毒入血脉,当场毙命;
一纸完毕,李百儿拿来看过,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找个画师,把刺客的画像全城张贴,举报的有重赏,可行?”
我心里着这丫头真会多事,却点头赞同,转头对两位御医道:“李姑娘的建议不错,若不尽快找出幕后之人,恐怕二少主以后都不敢出宫了呢。可否帮忙回禀你们大人,找个画师前来?”
其中一个医师拱手道:“殿下若是不嫌弃,微臣就会画。我与兄长二人,为朝廷效忠已有数十年。前些年兵荒马乱的,我俩经常帮着官府处理各类事务。平日里不仅看伤,验尸,也会画人像,缉凶。”
我心中想着速速解决为上,便一口应允,请他坐下,为宣城,撰画人生中最后一副,可能也是唯一一副肖像。
生前他爱吟诗作对,也爱山水墨画,我们取笑他酸涩,他便憨憨地抿嘴一笑,不予理会。回头,却会在我们练技时,偷偷在一旁临摹上一副。
我们无人有他这样的雅兴,于是宣城便成了我们其中,唯一没有留下画像之人。
我静静坐在绘师身边,心底泛起奇异的感觉,宣城会不会觉得很讽刺呢?若他的灵魂还能看见,定会笑着,就着此景又默默写出一首打油诗来吧。
冰窖寒冷,我却已无知觉。这一夜,不适合言语,只适合胡思与凭吊。
我命令李百儿与齐昊回去,一来是这里寒冷,待久怕二人撑不住,二来是一会儿我指示两个医师埋人也更方便。
疑惑的眼光,闲言碎语,此刻我已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