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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延平侯武英侯求见。”
崇政殿,大太监魏源轻步走进殿内,微弓着身子对唐文帝道。
唐文帝慢慢放下手中奏章,看一眼殿外,“宣。”
魏源领命而去。
唐文帝目光追随着魏源身影,心中暗暗思量。半个时辰前赵允廷派人来跟他告假,言秦氏欲害其孙女,很快赵沉也匆匆出了宫。若秦氏真挟持了人,赵允廷或许还能忍,赵沉年轻气盛,多半会要了秦氏的命。
两人应该是为了此事而来。
脚步声起,唐文帝看了过去,没等赵允廷父子行礼便关切问道:“灿灿可好?”
赵允廷跟赵沉一起跪了下去,赵沉垂眸盯着地面一言不发,唇角紧抿。
赵允廷看着唐文帝的袍摆道:“谢皇上关怀,灿灿只是脖子受了些皮外伤,受惊过度,好在她年岁小,过阵子大概就能忘了这事。只是……”他顿了一下,看看身边的儿子,长叹一声,叩首道:“臣有负皇上嘱托,没能管好承远,秦氏,秦氏被承远一箭射死了。臣自知有罪,只请皇上看在承远只有灿灿一个女儿救女心切的份上,饶恕他一次吧!”
“父亲不必为我开脱,”赵沉平静地道,抬头仰望皇上,“回皇上,当时赵涵已经用性命威胁秦氏放了臣女,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人将臣女扔在地上,臣心中恨意滔天,不杀秦氏枉为人父。臣知皇上留秦氏的命还有用处,坏了皇上大计臣罪有应得,皇上尽管责罚,臣愿领罪。”
字字铿锵有力。
赵允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赵沉无动于衷。
唐文帝笑了,亲自将两人扶了起来,“灿灿没事就好,都起来吧,别弄得好像朕会因此罚你们一样。秦氏毒妇死有余辜,朕心中有数。说来这两年你们因朕忍气吞声,是朕对不住你们,回头带些补品伤药回去,早点把灿灿养好。上次朕在牡丹园见过灿灿,小丫头活泼可爱,万幸没事。”
提及女儿,赵沉转身,微微仰头。
唐文帝面露困惑,赵允廷悄悄指了指眼睛,又伸出三个手指头,示意这是儿子今日第三次落泪了。赵家父子都是重情的,唐文帝早已知晓,看看赵沉,想到当初大皇子夭折时他也背着人落泪多次,心中不由一阵黯然。
“臣殿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平复过后,赵沉转过身,低头赔罪。
唐文帝摆摆手,转身落座,又问了当时的具体情形。得知赵涵心死如灰要出家,想到那个文采斐然的俊朗少年,唐文帝惋惜道:“秦氏真是害人害己啊。”不过赵涵身份尴尬,出家为僧彻底断了秦家的血脉,赵沉安心,他也安心。
赵允廷观察唐文帝神色,有些不安地道:“皇上,秦氏死了,西北那边……”
唐文帝食指扣桌,很是随意地问他:“允廷,你跟朕说实话,如果秦氏背后没有秦思勇,她做出这种事,你打算如何做?”
赵允廷目光一冷,毫不犹豫道:“休妻,将其尸首连同嫁妆一并送还秦家。”
唐文帝颔首:“秦氏屡次毒害赵家子嗣,不堪为妻,理当如此,那便这样做吧,不必顾忌。你跟承远都是朕的能臣,朕之前初登基朝廷局势不稳,迫不得已委屈你们,眼下南疆大捷天下太平,朕没有道理再委屈你们二人。”
赵允廷愣住,紧接着惊喜挑眉,声音都高了,“皇上的意思是,要收回秦家兵权了?”
“秦思勇手下有十五万精兵,若看到秦氏尸首,秦思勇会不会……”赵沉同样雀跃,只是很快就担心起来,恳切道:“皇上,万一秦思勇盛怒之下举兵造反,朝廷虽有镇压之力,但也只是险胜,而西北胡人虎视眈眈……皇上,此事不宜操之过急,秦氏身死只有臣府中心腹知晓,应该能瞒一阵子,不如皇上另作筹划。”
唐文帝冷笑:“如果因为女儿死了秦思勇便要造反,那么他与朝廷早晚都要打一场,现在打跟明年后年打又有何区别?此事朕已有定夺,你们二人随心所欲便是,朕不会再因居心叵测的秦家委屈重臣。”
秦思勇背着他收留前太子余党已是欺君之罪,而赵允廷赵沉一文一武,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欺瞒他的臣子寒了赵家父子的心。
“皇上,若臣将秦氏尸身送回去后秦思勇没有任何异常,那该如何?或许他真的效忠皇上了?”赵允廷沉吟半晌,似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跪下道:“皇上,臣虽视秦思勇为仇敌,但如果为了报一己之仇而害朝廷动荡百姓遭殃,臣宁可不报此仇。秦氏已死,臣恨意消了一半,只要秦思勇忠心耿耿,臣只当世上没有这个人。”
唐文帝微微动容,看向赵沉:“承远如何想的?”
赵沉抿唇,显然没有父亲那么大度量,可是朝廷社稷在先,他也无法反驳父亲的话,最终跪下道:“皇上,臣有一奏。边关守将每隔三年回京面圣,先帝在位时秦家一直例外,今年皇上不如宣秦思勇回京,若他敢来,臣便信其对皇上的忠心,往事不究。他不来,便是心中有鬼,那么臣愿竭尽全力替皇上解西北之忧。”
“好!”
唐文帝大悦,再次起身扶起二人,大力拍了两下赵沉肩膀,“果然虎父无犬子,承远有谋略有度量有胆识,实乃朕之大幸。就按你说的,年前你们父子俩先商议应对西北之策以备不时之需,年后咱们再随机应变。”
赵沉与赵允廷齐声领旨,等魏源把唐文帝赏赐的好东西带过来后,谢恩出宫。
父子俩都上了马车。
“看来皇上本来就想除掉秦思勇了。”赵允廷背靠车板,揉着眉心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个秦家遗孤已让皇上对秦思勇存了疑心,秦氏死后京城没有能掣肘秦思勇的人了,皇上当然不放心把西北重地交给秦思勇把守。”赵沉淡淡地道,目光透过帘缝看外面的街道,“就是不知秦思勇见到女儿惨死能否忍得下这口气。”
赵允廷神色凝重:“他造反最好,否则以他的胆识,明年肯定敢进京,那样咱们便不好明着对付他了。”
赵沉没有说话,就算秦思勇想来,他也会让他来不了。
说完此事父子俩再无话可说,赵沉命车夫停车,他要骑马赶回武英侯府。
赵允廷按住他,眼里多了恳求:“我也同你过去,我还没有看过灿灿,不看一眼我不放心,看完我就走,不会让你为难。”
赵沉侧头看他,想到女儿趴在自己肩头问祖父要不要搬去新家时的期待模样,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