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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有趣了。
皇帝当然知道金衣道子传承对于道门的重要性,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事人竟然不清楚。
作为一国之君,当今皇帝也算是窝囊的。国家的权力掌握在太上皇的手中。他不但要小心翼翼的侍奉太上皇、顺从太上皇的旨意,偶尔还要讨好那些大臣,甚至有的时候只能利用后宫的女人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可以说,这种窝囊的日子,让皇帝心浮气躁,恨不得从此遁入道门不理世事。
也可以说,在之前漫长的岁月里面,皇帝的位置摇摇欲坠,他几乎是靠着玩平衡之术,才走到今天的。
换了其他人,也许早就失去了希望,任由自己堕落了下去,但是当今皇帝展现了他当时还是皇子之时的忍字功。一直忍耐,也没有发疯,在那把椅子上磨到了今天。从这一点上来看,无论是心智还是毅力,皇帝在他兄弟们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在贾玖看来,这样的君王,无疑是一个可怕的人物。贾玖说不上来,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位君王的笑容背后,拥有的是一种偏执,一种病态的偏执。
贾玖关注着皇帝,皇帝也关注着贾玖。
皇帝听说过,金衣道子的传承对于道门非常重要,但是具体如何重要,皇帝并不是非常清楚。在过去,皇帝也以为,金衣道子传承不过是道门无数传承里面,中等偏上的一条而已。但是今天,皇帝明白了,金衣道子传承绝对不一般,不然。国师不会专门特意赢了他一目半,也不会专门跑来弘徽殿。
而且他有留意到贾玖脸上的神情。皇帝非常肯定,如果贾玖清楚金衣道子对于道门的重要性的话,他的脸上就应该带着几分惭愧之色。可实际上,在皇帝看来,面无表情的贾玖,眼神之中不但没有丝毫的惭愧。反而有些本当如此的味道。
在皇帝看来。如果不是这个小丫头摸清楚了道门的底线,那就意味着,这个丫头根本就不明白金衣道子传承对于道门的意义。
而国师的言行。还有神情,显然在告诉皇帝,金衣道子对于道门是何等的重要,道门又对此事是何等的慎重。
皇帝立刻就明白他捡了一个大宝了。
对于贾玖的安排。皇帝已经在心里揣摩了好几天了。就连皇帝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把贾玖安排在哪个位置上。虽然说出来有些丢脸。但是皇帝很清楚,在他的羽翼丰满以前,在他能够彻底夺走太上皇的权力之前,他就只能忍。只能利用自己的后宫来平衡各方势力。这也是太上皇唯一不能干涉的事情。太上皇也不可能替他决定他晚上应该宣召哪个妃子。
这些日子以来,困扰着皇帝的便是如何安排贾玖。
如果贾玖仅仅是虚有其表,如果贾玖仅仅是虚张声势借助道门的威望。那么,一个嫔就可以打发了他。
但是。事实却是,贾玖对道门的意义非同一般。
在皇帝的后宫之中,后妃们的地位,直接跟他们背后的势力相关联的。跟现在这样,贾玖的身后不但有道门给他撑腰,还跟儒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贾赦父子的功勋,区区嫔之位就不能跟这样的贾玖相对等了。能够跟这份势力相衬的,只有贵妃和贵妃之上的皇后。
问题是,皇后虽有瑕疵,但是在处理公务上十分公正,也不曾犯下大错。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根本就不能册封一个刚刚进宫的新妃子为贵妃来打皇后的脸。如果贾玖一进宫就是贵妃,对于皇后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压力。也不利于后宫稳定。
当然,皇帝也不可能把这样的贾玖赐给自己的儿子做正妃。那就等于给自己弄了一个棘手的敌人。
此时此刻,皇帝非常庆幸贾玖的年纪还小,今年才十三岁。拖上三年,等下一届大选,贾玖也不过十六岁。三年时间,可以发生许多事情,自己也有这个时间缓冲。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贾玖对道门的重要性,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皇帝转头看了看坐得笔直的国师,——他不知道是道魁跟国师换了身份,还以为道魁就是国师。——再看了看下面一样坐得笔直的贾玖,决定找一个话题来打破沉默,而这个话题自然非最新的流言莫属。
皇帝抓起一枚杏仁丢进嘴巴,嚼了嚼,这才慢慢的开口,道:“贾郡君,你可听说过宫里最新的流言?”
应该是非常潇洒的举动,可是皇帝做起来,却带着三分的神经质。
贾玖抬起了脸,定定地望着皇帝,迟疑了一下,方才道:“请问万岁,您所指的流言是什么?臣女打进了宫就住在这弘徽殿,除了清凉殿,极少外出。也不曾听说过什么流言。”
皇帝呵呵了两声,道:“你可知道,有人在朕跟前告发你跟长乐磨镜?”
“磨镜?”
贾玖微微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诧异之色。只见他在地下拜了一拜,道:“万岁,臣女惶恐。这等无稽之谈竟然会出自万岁之口。臣女斗胆,请问万岁,万岁会如此跟臣女提起此事,难不成是万岁有意将所有的女官、宫女都赶出宫廷?”
皇帝一听来了兴致。他道:“这跟那些女官宫女又有什么关系?”
贾玖答道:“启禀万岁,臣女奉命进宫陪伴长乐公主。这是万岁对臣女的赏识,也是宫里对臣女的抬举,更是臣女的体面。即便是臣女的家人也对此非常自豪。臣女也为能为万岁效劳而感到荣幸。可是,如果臣女与长乐公主同处一室便是磨镜,那么,同样在室内侍奉的女官并宫女们一样难逃嫌疑。所以臣女斗胆,请问万岁。您是否有意责问所有在室内侍奉的女官和宫女。”
皇帝耸耸肩,道:“这么说来,就绝无此事了?”
贾玖正色道:“公道自在人心。”
皇帝道:“可是朕听说你睡在长乐的床上。”
贾玖摇了摇头,道:“启禀万岁,这个很重要吗?宣传这种流言的人,难道他们每一个人都亲眼看到了吗?万岁,臣女是跟长乐公主同榻而眠。亦或是臣女坐在脚踏上彻夜守着长乐公主。对于宣扬这种流言的人来说,有差别吗?他们要的,也不过是臣女跟长乐公主同处一室的事实和基于这个事实编造出来的无数故事而已。臣女和长乐公主到底是何种关系。这些人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也只是臣女和长乐公主的事,是否能够长长久久地挂在人们的嘴边、成为人们争相讨论的谈资。万岁。这才是流言的本质。”
皇帝一听,忍不住多看了贾玖一眼。又转身换了一只手支撑身体,却转过脸来,对道魁道:“国师,贾郡君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流言背后的险恶用心。又伶牙俐齿,让朕找不到反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