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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龙和阿威确定她苏醒,把她放心的扔在医院就走。
无人照看,无人监守,丝毫不担心她逃走或者死掉,他们只是执行,照办。
逃么,阿雅猜想,至多逃到医院的门口。
死,那更不可能,处处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即便拔掉了氧气管,护士不甚着急地再给她按上就是搀。
从去年到今年,这种情况阿雅反复经历过,颇为熟稔,一点儿也不挣扎,配合治疗,人面静静。
三天后,她能下床了。
也像别的病人一样,扶着墙慢慢走出病房,在走廊上晃悠两下。
那么巧,晃悠也能碰到熟人。
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关小凌。
匆匆错肩而过,关小凌的推床边除了医生,还有两个穿制服配枪的警察。
走廊的其他病人或家属在推车经过时都有些停步,目光跟随,阿雅不像他们好奇讶异,取了热水回自己的病房。
整个下午都在输液,完毕时已经傍晚。
阿雅起来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洗脸时,却想起了关小凌插着管子的狰狞脖颈,还有她一只被拷在推床上的手腕。
第二天,她还是去打听了关小凌的病房号。
特殊监护病区在五楼,阿雅刚出电梯就看到了看守的警察,自然而然被拦住。
好在病房门没关,又好在关小凌那一刻苏醒着,四目短暂相对,关小凌拷在床边的手指动了动。
看守的也是关小凌从前的同事吧,让阿雅进去了。
病房门开着,消毒水的味道从走廊贯通到了病房,床边的监护仪数据嘀嘀跳动,阿雅走到窗边,拉开了半扇,亮了些,台风仍没过境,风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清晰入耳。
关小凌的脸形同白缟。
阿雅摸自己的,何尝不是一样。
关小凌看阿雅的目光,和在出租屋里时差不多,冷漠,嫉妒,复杂,对望良久,无声笑笑:“你有疑问是不是?”
阿雅坐下,“是,我从未怀疑你。事情至此,得闲了,来问问,死个明白。”
“死的是谁?”
关小凌嗤笑,“你如此背叛出卖,他容得下啊!谁说席城不贱?他和我一样贱,我嘛,自作孽不可活咯。都一样的是人,我之前想不明白,差在哪里?原来差在他的心里。”
“是不是四月他把你单独留在急诊室那晚?”阿雅单刀直入。
关小凌扯嘴,目光渐渐恍惚,陷入回忆。
是那晚,那是她第一次见席城。
人的心好奇怪,或许席城不是魔,她的心才是魔。她是内地四川姑娘,17岁因为表姐被拐卖而和警察接触,到后来当线人,再后来立功编制入警,跟着王胜利六年时间都在研究席城。
听过他的传说太多,厅里面每次开会,他的头像会被吸铁石放到黑板的正中间。
厅长王胜利每次提起他,牙齿咬得紧绷,全厅都是低气压,各个恨之入骨。
关小凌也恨席城,她的表姐被卖到香港,姑姑姑父伤心欲绝,不光表姐这件事,席城的恶行她能背出一本书那么厚,条条都足他被判数年。
可是人的心好奇怪,长时间研究一个人,脑子里就甩不掉那个人了,好似,和他的关系无形之中变成最亲密。
香港是她主动请缨过来的,只有她知道那种兴奋感,时常做梦把手铐考上那个如日中天的男人的手。
但那天在医院见到,关小凌就明白了,她的最终目的不是想铐他。
而那个英俊完美到令她窒息的男人,没有让她失望,他把病房门关上,抽了把椅子坐在她床边,距离很近,他的呼吸伴随着烟草气息特别烈,几乎将她灼烧。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盈盈笑着掸烟灰,“关小姐吧,听说你关注我长达六年之久了。”
她顿时惊慌,腾地而起,身上没枪没任何武器,唯有拳脚上去。
与他短暂三招,还是他一只手慢悠悠地来,她被制服。
“既然你发现了,那我就告诉你,我们的目的是将你绳之以法!席城,何阿雅也是我们的人!”
他笑,覆过来,修长的手指由她的脉搏循着她的胳膊上去,“提她做什么,说说你,你眼睛里倒是写着仇恨,但深处望我,痴痴地呢。”
那只手到了她的脖颈上,关小凌脸通红,被戳破抑或是被他英俊如铸的容颜压顶,她心想完了。
这个男人,是魔。
那天并没有亲密,他只是用气息和近距离,以及那让人挣扎不出去的蛊惑目光,将她降服。
那天晚上她有十二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他给的。
可是第二天,宿舍楼下,她掩着狂乱的心跳,表面平静地和何阿雅撒了谎。
那之后,后路便断,两个月里,他单独见了她两次,一次是兰桂坊的夜总会,被叫到顶层他的办公室,另一次是他的一幢公寓,一顿红酒晚餐。
他其实任何承诺都没给,可女人的心,就连女人自己也看不懂。
半月前,她的出租屋,是她第三次单独见他。
关于出租屋里,阿雅出现之前发生的,关小凌戛然而止,挑高眉毛用那种轻轻的笑看着阿雅:“细节就不用说了吧?”
阿雅站起身,往出一步一步走,至此一别,不会再见。
她并不恨,唯替陈老师感到愤。
……**……
医生通知阿雅可以出院,她便出院。
反正住院费用不需她结算,来去一身轻松。
雨幕涟涟,她回了小洋楼。
大娘见到她,神色复杂,百感交集。
阿雅目不闪避,轻轻道一声:“对不起。”
“唉……”大娘摸着她骨瘦如柴的手腕,频频哀叹,这么些时日,就算不出山中,满城风雨的,打开电视看新闻也猜想见了。
阿雅来取书本衣物起居用品。
大娘跟上跟下,语无伦次:“阿雅小姐,要去哪里?我什么命令也没接到,不知是送你还是留你,总之……先吃顿好饭吧,我猜到你应该在医院,天可怜见一个人,生病都没人顾管……但是没命令我不敢去,席先生最近的身影都在警署和法庭,谁敢叨扰他……”
“不必去叨扰。”阿雅背上书包走到门口,反身抱住大娘,眼眶有些热,她忍住了:“一年多,谢谢大娘的照顾之恩,无以为报。”
“要回家吗?”
“他若真从此放过我,我一生感激。”
“怎么成了这样,冰箱里的杨梅还在,可你和席先生……”大娘抹泪,拽她不放。
阿雅轻声微笑,“别担心,大娘,我已成年,会顾好自己。”
阿嫂怕她想不开,还这么小,听她说会顾好自己,微微喘口气,跟送到门外,再追,人已走远。
……**……
六月二十九,其实部分学院已经放假。
阿雅的手机没接到地理学院放假通知,三十清晨,照常上学。
她的请假和旷课频率,学校领导班导视以为常,阿雅补办好请假手续并不难,不过专业课两门缺考,只能等下学期补考,剩下的几门将在两周内陆续考试完毕,正式放暑假。
这两周平静无扰的日子,后来阿雅想起,甚至后悔,十四天的时间,她为何没有每分每秒珍惜着过。
那是没有席城,没有父仇,没有一切恩怨纠葛,天蓝云白,自由到每个毛孔都酣畅的十四天。
那是后来,再也不会有的时光。
最后一门课程考试完毕。
七月十五,学院全体大会,暑假从这一天开始。
阿雅早晨离开家前,甚至在电脑上标记好了兼职网页,中午回家就能打电话去问问要不要人。
活动中心的大堂里,无非是学院领导总结点评一学期的工作,奖励批评之类。
阿雅看表,又看看窗外,希望中午回家雨能停了。
就是那样如常,如常到几乎要散会,礼堂的侧门突然打开,副校长走了进来,同学们睡着的起来,做不正的坐正,阿雅的视线也离开手表。
副校长走到主席台,脸色严峻,“下面颁布一则决定令,地理学院200x级五班,何阿雅同学站起来。”
同学们的目光在寻找,阿雅被围在了目光的漩涡里,站起来时浑身泛冷,脸色惨白地望着主席台,她其实料到了,席城很忙,一桩大计谋,他不会有事,出入法庭警署只不过做做样子,他利用她除掉了一则重敌。
他那日发那样的疯癫,眸冷厌恶,说玩完了。
半个月,他没有出现,没有着任何人暗中跟着,阿雅反复验证过。
所以,半个月的自由,阿雅渐渐地,当成了他真的放手了,他也会累,会厌恶,会有兴趣消无的那一天。
她从人群里跌跌撞撞走到过道,她低头在书包里掏东西,主席台上副校长的声音公式而冷漠:“经核查,何阿雅同学一学期无故旷课累计二十七天,两门课业缺考,校内考察情况恶劣,校外作风更有违校风校纪,经举报,她的学费为交易所得……”
“校长,学费我有,上学期的我可以补交,一共十万,足够四年,我一次交清……”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的样子一定精彩,她在下台阶时还摔了跤,爬起来,再跑。
“种种行为,我校讨论决定,不再接收此等学生,鼓勒令其退学。”
“我不退学,我可以支付学费,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我退学,缺考我可以补考!校长!”
主席台上的情况并不好看,副校长通知完毕,转身就要走,一个疯了一样的女孩跑上去,拦在门口,哭喊纠缠,又跪又扯。
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