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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惹他越发来兴致,摇摇头,“瞧你这蛋样,蛋就别要了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冷削的尖头手工皮鞋,踩上了陈良的腹梗,缓缓往下滑动一寸,停住。
陈良的嘶叫划破夜空。
他的双臂被马仔一左一右死死固定,身躯动弹不得,那一处是根,却被踩住,那人抬头掠了眼黛青的夜空,星星几颗,不太成风景,仿佛精致的面容尽是闲散,可脚下的力道是一层一层发出去。
旁边的马仔们,真的听到了东西要被踩碎的声音。
空气中有味道,咸咸的,形容不出,肮脏地散发出来。
一切,缓慢的,安静的,残酷的,扭曲着,在他的乾坤掌控里。
“不要,席城!你冷静!”阿雅爬起来,跌跌撞撞扑过去,他的侧影伫立如玉,他干干净净,侧脸线条行云流水。
她扯他的衬衫袖,抠进他硬如磐石的臂膀里,喊他,打醒他,“席城,够了,够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送到警察局,警察会有公道,你停手,求你了,看看我,你回头看看我,你把脚拿开,别这样毁灭一个人,别……”
她语无伦次,当与恶魔对话,谁不害怕?
他缓缓转过了身,阿雅噤气,颤颤巍巍抬头去看,本以为他的双目定是血红,亡命中已经甚至不醒,她当他是盛怒中,丧失了理智。
可是不是。
搁在她脸上的两到视线,黑夜中,清寒冷酷,也十分平静,墨钻一样漆灼的黑。
阿雅扶住他双臂的双手,猛地打颤,肉随着每根神经都发麻起来。
她踉跄地后退一步,当他沉默地抬手要触碰她泪眼婆娑的脸颊时,阿雅连退三步,突然,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不是失控。
他本性如此啊,嗜血,如魔,承担得起一切后果,残酷涂炭生灵。
当他生气了,他会缓缓的,不遗余力地努力发泄出来。
百倍千倍,优雅的发泄。
如何叫做毛骨悚然,发根倒寒?
这就是,这就是……
阿雅偏头,周莉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发现了她,发现了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那目光,阿雅承受不了。
从前,到现在,原来一切都没变,只要在他身边,就不会改变。
阿雅没了任何力气,双手慢慢抱住自己,泪光莹然地看着他:“别再杀戮,放他一条生路,我们都积点德,小舒身体不好,我们为他积德。”
他视线放过来,温柔也寒栗,望她:“我心情不好,你别再说。”
阿雅崩溃,“我住过这个女人的房子!受过她的一些帮助,这个男的该死,有法律制裁。你刚才的行为和他又有本质区别?席城,我担负不了,你每次对旁人的惩罚也是对我的惩罚,我肩上的愧疚像山一样,对爹地的,对张英的,后来是对清梦和简轩仪的,再后来……关小凌,陈向学……够了,真的够了。”
阿雅捧住额头,十分痛苦:“你搭救我感激在心,可是你太狠,或许你不觉得有什么,可我就是个普通人,我生活在市井,每天面对柴米油盐,我受不了这些血腥的,阴暗的……你把我放在直升机里,你知道我会看到这一切的,你对我有怨,你气我这些天不向你低头求助,不离开这个水生火热的地方,可是你想想,没有遇见你,我也是阿雅,我就是平民,香港乃至全世界,一年中有多少女孩会遇到危险,不幸,可是平常……”
她不断摇头,这里的一切让她寸刻不想呆,恍恍惚惚地朝天台的门跑过去。
在门口叫他捉住,她的情绪短短一小时内起伏太大,抵触他刚杀过一双眼的双手,抵触他的身体。
他沉默,脸色冰沉地把她打横抱起,开始她还挣扎,后来就安静了。
陈旧的小区的大门口,停泊一辆黑色的宾利。
阿雅被他抱上车,他就坐在旁边,刘光明无声地开动车子。
黑暗投下的光棱阴影的棱,一道一道交替地划过车前挡风玻璃,阿雅收拾掉眼泪,情绪,低声说:“刘伯,麻烦路口放我下去。”
刘光明看向后视镜。
他俯颈,点了根烟,烟雾里也看不清眼神:“去浅水湾四栋。”
阿雅扭头看向他。
“打个电话,把嘉舒接过来。”
阿雅摇头,“我现在这样子,不适合见小舒,会吓到他。”
他吞吐着烟雾,视线挪过来,容颜安静,看着她不说话的样子,压迫感和阴郁感,都有显现。
阿雅感到累,轻声说,“陈良双眼毁了,把周莉莉和他都放了好吗?我有去处,不会和你回去的。”
“刘伯,改道中环那边。”阿雅拿出手机,想了想,眼下只得联系清梦,他劈手来夺,指尖触碰,阿雅反射性地哆一下,松开了。
两人都僵,她仍停留在他把陈良的眼球毁掉的画面,他的手指,此刻越是看着干净修长,越是让她由心感到害怕。
似乎听见他轻声的叹,又仿佛没有,他俯身捡起了手机,瞥了眼。
还了过来。
阿雅发了短信,清梦几乎秒回,问她在哪里,立刻来接。
他也看见了,抽烟的姿态痞,那种阴沉的痞,眺着窗外,眸盛夜海,清寒冷漠,“送你到门口。”
没有跟她发难,也没有强制,似乎只剩无奈,仍是挂心她的安危,阿雅心里苦涩,她想,杀戮是他的天性,这样一个男人,身体里藏着一头兽,傲视天地,不惧鬼神,这就是和她的两个世界,不同,如何试图去改变他?
彼此,再无声。
清梦住中区高档住宅区,刘光明的导航准确,在距离小区百多米时,阿雅叫停。
下了车,没回头,她越走越快,淡淡的烟草气息沾在她的身上,随着夜风,一缕一缕消散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