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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息之间闻到的,都是这图书室的书墨气味,宋七月心中宁静一片,所以透过她的眼睛,便可以看见她不为所动。“程青宁,他在你心里边或许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对你而言,就像是天山一样的神圣,但是对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你也不用来跟我说这些。”
“两年前我病了,在医院里做心理治疗,闲着没有事情做,我就让他给我送一些书来,每天他都会给我送过来。看过的书,就替换了一批又一批。”程青宁却是缓缓谈起了那段住院的日子,“每次看到那些书,我都会觉得我和他好像还在南城。还在南城一中。”
“南城的香樟开的真好,我让他在院子里为我种一棵树。听南城公馆的管家说,这棵香樟树,已经种了十年了,却没有开过花。那一天我在公馆里,看到了最后一期花期的香樟。”十月时节,港城没有香樟,但是那窗外边却有花的香气隐隐飘来。
将一切勾起,好似来到南城的公馆。程青宁道,“十年没有开过花的香樟,终于开了。我曾经跟他说,等花都开好了,就一起去看。那一天,我终于等到了花开,很高兴的给他打电话。”
“但是我的高兴。和他相比,他就平静了很多。又听见余光家说,他早就知道院子里的香樟树开了花,因为是他亲手种的,所以开花的时候,余管家就立刻告诉了他。你知道他听到花开的消息以后,是怎么样的?”程青宁停下来问道。
宋七月扬眉,“他当然是开心的不行。”
那时候,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程青宁身上,等了十年的树开花又怎能不高兴。他何丰弟。
程青宁微笑,“我也以为是,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惊喜,他对余管家说,花总是会谢的。那一天电话里,他也是很平静的和我这样说话,他说树总是会开花的。”
程青宁的一腔热血。在那时真是被冷水浇灭,当真是空无到不行,“他早已经不在意了,在意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他说也不错,花开花谢多是自然界的规律。”宋七月淡淡道。
“等我从南城出差回到港城后,我就请人让他回来一趟,当时我就告诉他我要从公馆搬走。”程青宁的决定即刻下了,一旦下决心就不想再迟疑,“他没有再挽留我,我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也是该自己独立生活。”
“第二天,我收拾东西离开。公馆里的佣人一起帮我整理。”程青宁轻声道,“那些是他的书,我没有带走。只是突然看到了桌子上放了一只花瓶,那只花瓶玉白色的花瓶,通透漂亮,马蹄莲花还在盛开。”
“觉得那花开的很漂亮,我忍不住碰了一下。”程青宁还感受到那时那一下的碰触,却是瞬间的恍然醒悟,“何特助告诉我,这只花瓶是属于少夫人的。”
那只玉白的花瓶,忽然之间跃然于宋七月的眼前,那是她因为他买来的花特意去选的花瓶,楚烟还在念她是个花痴,耳畔隐隐传来程青宁的声音,“因为是属于少夫人的,所以不能带走。”
楚烟说:宋七月!我警告你,睡觉的时候,不要抱到床上去!
她还说:宋七月!你这个疯子!
没有人像宋七月这样明白那只花瓶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这才彻底发现,原来你一直都在。”那无声无息的蔓延浸透,比起一直都在身边叫嚣颐指气使却是更让人觉得惊然,程青宁那一刻才明白,“这座公馆的少夫人是你,永远也不会是我,你才是那里的女主人。”
“哪怕他每天来看我,每天他买来马蹄莲,可是那只花瓶,还一直在病房里。他每天都来,每天都会见到,我更是每天都会见到。”程青宁彼时不明白,但是这两年来静下心来后,有些从前不注意的细节就更是明朗,哪怕她不愿意如此承认,可事实就是这样,“他一直都很清醒,不清醒的人是我。”
“他对我而言,是一个梦。”程青宁眸光幽幽,声音也是涣散开,“一个很遥远的梦。”
年少相逢的她,又何曾想过他们之间的结局会是这样。可是,程青宁终究是懂得,“梦是会醒的,人也总是会清醒。我现在才明白,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明白了。”
什么梦境,什么清醒,宋七月一笑,“如果是梦,那你这一定是美梦,我就是恶梦了。”
“你就是不信,他对你的真心。”程青宁凝紧了眸光。
宋七月笑问,“我信不信,现在还重要?”
“更何况,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用意,你是内疚还是懊悔?”宋七月直视着她,此刻早不再是当年忍让再三,全然不顾,再也无需隐藏那些情绪,“又或者,你是想让你的良心好过一些?”
“或许都是。”程青宁应了,内疚懊悔良心的苛责,一切都有,她黯然沉声,“可是已经没有办法改变,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也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没有看见的那一面。”
“你知道当年你出狱后的夏天,那年九月,他来过南城。”程青宁忽然问道。
宋七月自然是不知道,程青宁接着说,“南城的图书馆,一中附近的那一家,他约了我在那里见面。”
是那一座图书馆,两旁小道是长得极好的香樟树,九月时节大概早已经结满了满树的花果子。
“我那时候已经回了南城,他突然联系我,也让我很惊讶。我去了,也是先到了,在图书馆里等着他。”那是间隔了这么多年后,程青宁第一次到那一座图书馆,那里一切如旧,那些书籍也还在,程青宁去了那里后,她翻找着从前借阅过的书籍,却是再也找不到了。询问了老馆长,馆长告诉她,那些旧书太破败了,就这么转卖也不舍得,于是全都捐给了偏远地区的学校。
当年的见证好似不复存在,唯有那图书馆还依旧,程青宁在那里等到莫征衍到来,“我问他,怎么想到要找我。你不知道,你出狱后,他像是个机器一样,没日没夜的工作。那天见到他,他的气色不大好。”
“他说有东西要给我。”程青宁缓缓道,错开的记忆在当时接了轨,“那一天从港城的公馆搬走,他就对我说,等忙了这一阵,手上的项目告一段落了,他有东西要给我。”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好久,我自己都快忘了。”程青宁说着,她问道,“你知道他给了我什么吗?”
宋七月亦是不知道,她只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那纸箱子里,装着我从前拍的照片,那时候我拍了好多,留在了他那里,没有来得及带走。还有那副画轴,是我的自拍画像,也一起还给了我。”
“还有一架O-Serie,107,1923的相机。”程青宁定睛道。
1923的相机,像是将回忆捕捉定格成胶卷,突然又想到什么,不再是旁观的人,宋七月又记起那阁楼来,阁楼里贴满的照片,还有那镜头的真人画像,以及那玻璃柜子里陈列的天价相机。
宋七月笑道,“我曾经看见过,那个时候就想,一定是给你的。物归原主,这不是很好?”
“四十五万欧元的相机,我怎么能要?”程青宁问道。
“怎么不能,只要他愿意给,你也不用拒绝。”宋七月回道。
“不是属于我的,我当然不能要。”
“他就是留着给你的,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接受。”
那是他的作风,强势的不留余地,宋七月已经猜道,果然下一秒程青宁道,“他说,如果觉得太贵重不能收,那么能不能和我交换一件东西,用这台相机。”
“结果当然是换成了。”宋七月应道。
“你又知不知道,他问我拿什么东西来换?”程青宁却是紧紧注视着她。
那眸光让宋七月一凛,她无畏道,“什么都好,反正他的目的不在于交换,只是在于要把相机给你。”
“那一年南城皇庭花苑,那一个蝴蝶首饰盒——!”程青宁像是压在心里太久,压到她快要无法负荷,此刻全都道出,竟是这样的痛快,“你知道为什么要跟我换这个吗?”
那一日南城的图书馆,风吹过耳边,程青宁听见莫征衍说:可不可以把生日时候送给你的首饰盒给我。
蝴蝶首饰盒!
宋七月对那首饰盒早已经没有了印象,只是想起的时候就会想到程青宁,她是喜欢蝴蝶的,但是为什么他又要在那时候以此作为交换?刹那,凌乱的无法想通,可是心却随之一拧。
宋七月定睛道,“首饰盒是我选的,不重要,他更想把自己珍藏的相机给你。”
“你说的是,却也不是!”程青宁的女声盖了过来,“相机是他当年买下的,可是那首饰盒也的的确确是你选的!正因为是你选的,所以他向我要回去!因为那是你选的东西,是你走后,唯一还留在别人手里的东西!”
怎么就是那只首饰盒?怎么偏偏就是那个,想也想不到的首饰盒!程青宁任是如何,都不会作这样的设想,可他就是问她要了。
“你走的彻底,什么也没有留下,他却不甘心,不舍得把关于你的东西,留给任何一个人,所以哪怕是一个首饰盒,哪怕是早已经送给了别人的东西,他都要要回去!”程青宁的声音又颤了起来,情绪明显激动了几分。
“那一天,他用那样的眼睛看着我,他向我哀求,可以把它给他么,给他吧。”程青宁的呼吸一止,“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你又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如果这样,都不能证明他对你的心是真的,那么还要怎么证明?”
宋七月坐在那里,她脸上纹丝不动的神情,还扬着淡淡的笑容,好似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将她的情绪掀起。
什么首饰盒,什么哀求,这些都真是太过可笑,太过荒唐!
“呵。”宋七月笑了一声,那长长的近乎于叹息的一笑让程青宁凝眉,“你现在在这里,告诉我他对我是如何真心如何真意。”
“你觉得是我对不起他?”宋七月问道,程青宁却是不敢应声,因为感情的世界里无法鉴定。
下一刻,宋七月开口询问,女声一冷,“那么我问你,一个人的真心,难道就是把另一个人送上法庭?”
程青宁突然愕然不言,随后急道,“他什么时候把你送上法庭?那还不是因为你……”
“是我背叛了他?”宋七月又是发问,更是一句质问再次惊心,“如果我说我没有呢!”
如果她没有,如果她没有……程青宁瞠目,忽然无法去想象,宋七月笑道,“如果我没有,当时的情况还是会这样,他还是和我对簿法庭互相指正。他的真心,永远在权利家族事业之下,他的真心,我高攀不起,也承受不起。”
“需要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不出现,等到时过境迁,这个人哪怕再好,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说这个人好,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在那个人最需要的那一刻,他没有出现,从此以后也不需要再出现!”她说的决然彻底,一如当时庭上最后时刻,那种绝望简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
程青宁听的骇然,犹如当时心中一寂,她缓缓回神问道,“宋七月,当时你到底有没有这么做,你是不是来报仇的?”
“程青宁,不如你去问一问李承逸,他当时为什么拼尽全力保你。”宋七月淡淡笑道,“再问一问他,如果当时你真有这么做,他又会如何。”
说罢,宋七月起身,不再逗留,她将取下的书放回原处,扬长而去。
程青宁坐在那里,那扑鼻而来的书墨香气仿佛要将她彻底包围席卷。
半晌后,程青宁和院长一边谈笑着一边下来,却是在回廊里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声,“他们已经走了?”
“是,学校的老师和孩子们已经走了。”院工回道。
程青宁扭头一瞧,看见了一道同样熟悉的侧影,那人的眸光也看了过来,对上了他,正是莫征衍。
“院长,那是我朋友,我过去一下。”程青宁道了一声,她走上前去。
一旁的院工也是离开,莫征衍转身望向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和这里的院长认识。”程青宁并没有说太多,又是问道,“你是来找她的?应该是走了,表演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了。”莫征衍应声,却是举一反三立刻想到一点,“你和她见过面?”
“当然。”程青宁回道,“就在这里,当然会遇见,还在图书室里,一起坐了一会儿。”
如此得知,莫征衍凝声道,“你们聊了什么?”
“你觉得我们聊了什么?”程青宁反问,莫征衍的眸子愈发沉了,“你和她说了什么?”
当真是敏锐到,只是轻轻一点,就好似猜到了她所言一切,程青宁道,“我告诉她,你把我的东西还给了我,也告诉了她,你拿一架相机,来换那个蝴蝶首饰盒。”
莫征衍瞬间凝眉,那两道深浓的长眉蹙的那么紧,好似是碰触到了不该碰触的东西,所以此刻他才会显露出这样的情绪来,却是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来,“你——!”
那真是急到极点,所以才会在一个字后,没有了声音。
“对不起,没问过你该不该说,但是我还是说了。”程青宁歉然道,“但是我觉得,应该要告诉她,让她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怎么做的,要让她知道,你对她的心。”
“你又知道什么!”莫征衍冷声道。
“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怎么样,但是我只知道,你没有忘记过她,一直在想着她。”程青宁回道。